“小景这孩子真是急,说什么胡话呢。不过童言无忌,令妤也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咱们令妤可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又漂亮又聪明,就是不知道最后便宜了哪家小子!”
“谁说不是?令妤十八岁那年接手的【姥姥爱泡茶】,改配方调形象重装修,大刀阔斧,只用一年就让利润涨了320%。娶了令妤,不就是娶了个小财神吗哈哈哈!”
“……”
每个人似乎都很高兴,拿她的未来做谈资。
赵令妤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抠破了肌肤,鲜红色的血液一点一滴渗出,自内而外的痛感几乎要让她颤抖。可她面上依旧带笑,三分羞涩七分谦虚:“叔叔伯伯谬赞了,我还有不足,肯定还要向您继续学习的。”
她只说工作方面,丝毫不提嫁人婚姻。
可对赵令妤的婚姻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无论是自家兄弟姐妹,还是外头的叔伯阿姨,要么想把她踢出继承人列表,要么想拉她做免费打工人、活招牌。
明明室内温暖如春,周遭人笑语嫣然,赵令妤就是浑身发冷,柔软丝绸被攥得不成样子。
她甚至有些茫然,在他们口中,自己有那么多名号,“这一辈最出息的小姑娘”,“难得的少年英才”,“商业嗅觉敏锐”……这些不都是好词么?
既然她那么优秀,为什么不鼓励她专注事业?为什么执意要让她嫁人?为什么要把她的荣耀分一半、甚至是更多给她的“丈夫”?
为什么?
又凭什么?
她十九年的拼死拼活,在他们眼中,只是嫁人的“顶配”吗?他们一定要把她吃干抹净吗?
赵令妤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疯狂抽动,眼前隐隐发黑,恨得几近落泪。可她却愈发握紧椅背把手,不肯流露丝毫脆弱,腰板笔挺。
而就在此时,一道含笑柔和的女声响起。
“令妤才几岁?连书都没读完,说什么嫁不嫁人呢。小姑娘爱读书是好事,起码得等她读完博士啊。姥爷,话说回来,晏礼今年是不是该硕士毕业回国了?”
赵令妤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望过去,刚好对上梁知徽包容恬淡的目光。可她只是看她一眼,只是一笔带过,看她、与看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玻璃,瓷盘,水面,珍珠,钻石……所有事物折射出的光彩,都不及她的眼眸璀璨。翘红色与象牙白包裹身体,金丝牡丹盛开腰际,白玉杯握在手心。她宛若高贵优雅的鸾凤,稍一出手,便主导了话题。
渐渐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赵令妤的肩膀也松懈下来。
众人推杯换盏,换了谈资。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京派旗袍的女人起身,走到自己面前,轻声细语:“出去吹吹风吗?令妤。”
“谢谢你,知徽姐。”
新鲜的空气盈上来,赵令妤终于得以正常呼吸。她顿住脚步,转过身子,郑重地低声道谢。
喧闹随梁知徽的动作被关在阳台外,一扇玻璃门,隔出两个世界。
对方笑了笑,显然没放心上。这样的事她已不是第一次做,没必要时时挂在嘴边:“不用把他们的话放心上。好好读书,好好工作,你的未来还很长。”
说着,她垂眸,看向她的手心,眉梢轻轻挑起:“当然,也不要对自己太狠。”
赵令妤下意识握紧拳,想把那只手藏起来,但对方人的反应比她还快,率先握了上去。
“比起伤害自己,不如认真成长,日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梁知徽抽出与旗袍配套的真丝手帕,从容不迫地围在她手心,打了个漂亮精致的结,挡住所有血痕与“不体面”。
“……知徽姐,我是不是还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