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四厂的专家还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大家没什么文化,专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陪在专家身边记录的不是别人,正是于幼清。
穿着白背心,斯斯文文。肉鼻头上架着一副瘸腿眼镜,手里拿着记录本。
他有十来天没见着云燕,借着陪同专家的名头,想要过来看看云燕的情况。
上次被舒瑞英撵走,他心里拧巴,不愿意再主动凑到云燕面前。
可又怕云燕把他忘了,沉浸在被其他男同志追求的兴奋之中,于是装模作样地来到云燕干活的棉田。
他帮着专家记录棉田状态是街道给的零工,半天三个工分,少得可怜。加上夜校一三五代课,一个月到手十五六元,跟棉四厂正式工比,实在寒酸。
他觉得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对云燕打起算盘。
开始书信期间,他还以为云燕是个脏兮兮、没素质的乡下姑娘,结果见到以后,魂牵梦绕,再有工作加成,他对云燕格外上心。
他瞅了云燕几眼都被舒瑞英瞪了回去。讪讪地收回目光,推了推眼镜,打算一会找个角落守株待兔。
云燕出乎意料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捧着田地里捡的蕾铃询问专家,把自己的意见说给专家听。
本就是商讨,可她一开口,专家就打断她的话:“不懂技术就勤恳干活。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明白么?听说你是陕南回来的,那边可没有棉田。我奉劝你,女同志还是不要哗众取宠的好。”
于幼清犹豫了下,没说话。
云燕在众人的注视下,非但没有脸红羞恼,反而挺着小胸脯往前一步。
对付不了侵略者,还对付不了水货专家?
云燕单手拿着蕾铃举到专家面前说:“纸上谈兵谁都会,可我家祖祖辈辈就在这里种棉花,水少蕾铃脱落是基本常识。上个月兴修水库,渠里的水引不过来,都是人力背来浇灌的。你看我手上的蕾铃这么小,是营养过剩的样子?分明就是缺水。”
生产队长是后来的,也没种过棉花。专家说的有道理,云燕说的也有道理。
再看向围观的百姓们,年轻人多数站向专家,老一辈的人回顾经验,站向云燕。
“喂,梁欣,你妹妹说的靠谱不靠谱啊?”
有人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云燕堂姐。
梁欣不耐烦地说:“她一个村姑知道个屁。”
气氛僵持不下,生产队长劝云燕说:“你年轻没经过事,不如还是听专家的,这些日子就先不施肥。。。”
云燕说:“不施肥影响产量。”
她记得上辈子就因为这位狗屁专家的话,棉田收成比往年少了六成,他们绒花巷的人,过年都没杀年猪。
云燕是个俗人,喜欢吃肉。年轻时候吃不到肉馋的半夜坐起来抹眼泪。要不她也不会记着这件事。
生产队长多少有些埋怨云燕,好端端的这不是找事么。
两拨人相互不服,于幼清干脆当起好人说:“要不然谁负责的地就听谁的。产量高的多算工分,产量低的少算工分,以后在种植上也别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