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带回去制成标本。”船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下了一个中肯的结论。
“我的老天爷啊,”船长的副手在旁边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鲛人呢!你看他的尾鳍!加上尾鳍的话,他的体长得有将近四米吧?”
鲛人是种很有灵性的生物。
当第一滴鲛人的血落进海洋中,随着潮汐和洋流扩散开来,整个海域的鲛人都知道了他罹难的消息。
这应当是从鲛人这个族群有记忆以来,第一名因为非自然原因而死亡的鲛人。
于是当晚,整个鲛人的族群都跃出水面,对着明润哀伤的月亮唱了彻夜的挽歌。
然而伤痛……若是不能被抚平的话,它是会随着漫长的时间发生变化的。
变成某种名为“仇恨”的情绪-
时亭州在得知矿业管理局捕杀了鲛人,并且带回了鲛人的遗体,打算制成标本的时候,他就在零号驻点坐不住了。
顾风祁看着他近乎暴躁地在房间里走动,满腔的哀痛和怒气,却无处得以发泄。
时亭州胸膛剧烈地起伏,他坐在床沿上,双手支着膝盖,透过一方铁窗看着远方。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知道是因为刺目的阳光,闷热的气候,还是因为他眩晕的头脑。
他不敢想象,塞西莉亚和他的其它鲛人朋友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心境。
他现在想冲去矿业管理局,拔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些犯下了罪行的无知冷酷又傲慢的人类。
时亭州很缓慢的转头,他看着顾风祁。
顾风祁从他的视线,还有他呼吸的起伏中读懂了他的想法。
“……可是,我们是军人啊。”顾风祁几乎艰涩地开了口。
所以他们手中的枪,永远不能对准他们的同胞。
不管那是怎样一群卑鄙下作又贪得无厌的人。
时亭州看着顾风祁,他感到有一股重压在自己胸膛。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炸开了。
很难受,很憋闷,但是又无处发泄。
时亭州时至今日,才算彻底发觉这个世界的荒唐和可笑。
他穿着军装,握着枪,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最无用之人。
在战争还存在的时候,他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兄长,自己的士兵。
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之后,他依然没办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多么可笑?
顾风祁沉默了一下,他突然站起来,开始卸除自己身上的武装。
战术手套,武装腰带,配枪,大腿外侧的匕首……
他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接下来,丢到床上去。
时亭州有点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