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桁一眼认出了这里。
他走进这栋建筑露出水面之上的那层,看到阳光从中庭的天窗透下来,内部空间中还保留着当年学生们为了防御而摆成整齐阵型的书架。
这是当年陆桁与大学城的学生们第一次相遇的图书馆。
而肖宇良则蹭蹭爬上顶层,扶了扶眼镜,站在当年两人谈话的那间小自习室门口,趴在栏杆上,如同九年前初遇那般露出一个青涩又纯真的笑容。
风声从被海盗砸碎而漏风的窗口呼呼挂过,肖宇良已从当年那个干瘦胆小的书呆子,变成如今黝黑壮实的中年人。时过境迁,但那笑容中隐约透露出的精神内核从未改变。
肖宇良伸出右手,如同第一次相见时那样,向楼下笑着喊道:“陆先生,我们聊聊吧!”
2
再见到大副时,他正在海上钻井平台指挥新来的工人如何规范作业。
尽管新的海上都市已经修建完成,空余的住处还有不少,但大副这些年拒绝了一切亲友提出的回城市居住的邀请,而是专心驻扎在偏远的钻井平台日夜劳作,不常与旧友交流。
许多年不见,大副仍穿着那件军绿色的防水渔靴,身上懒懒散散披了件破了洞、被海腥味浸透了的黑色短T,长裤紧紧扎进靴子里,严肃地皱着眉批评刚来的毛头小子不识水性就冒险下海。
陆桁的到来十足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听到声音后,大副急急忙忙回头,由于震惊,脸上的肌肉甚至都僵得无法动弹。
大副拼命想挤出个笑容,可这位已年近六旬的汉子却默默流出两行泪水。
下一秒,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尖颤抖着去摸口袋,摸了半天,才从裤子内袋里掏出一块被一层层塑料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红得滴血的珊瑚。
大副颤颤巍巍将那块珊瑚塞到陆桁手里,那双手干燥粗粝,不住地在塑料纸上擦拭着。
“可算回来了,这珊瑚我一直揣在身上,就是专门留给你的。别嫌它脏,里面可干净着呢。这珊瑚从浅海一瞬间到了高压深海,颜色是保存得最好的,我给你挑了最花哨的一块,你看看好不好看?”
旁边年轻的小徒弟拢起双手大声喊道:“上次王师傅可因为找这物什差点溺水嘞!”
“别听小崽子们胡说。”大副不安地搓搓手,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我想着兄弟你走南闯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就这珊瑚还算得上是咱们银沙岛的土特产。是有点简陋了,等下次哥攒够了钱,送你块更好的。”
陆桁剥开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纸——外面一层塑料袋,中间五六层防水胶带,最底下还有整整十多层保鲜膜。
鲜红欲滴的珊瑚对着太阳闪闪发亮,如同一轮圆圆的红日,自那已消散的灯火辉煌的旧港口冉冉升起。
“很好看。”陆桁看着大副的眼睛,郑重道:“谢谢您。”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