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恍然大悟,她人在树上,影子却在地下一团。但迟星霁能通过影子知道她在哪棵树,又是怎么知道她会躲在树上?
这个问题,连蔷决定自己琢磨,不叫迟星霁小看,所以直到后来,她都没有去问他。
现在想想,迟星霁多半是摸透了她的习性吧。连蔷索性坐在枝桠上不下来了,她决定在上头多待一会儿。
反正她已辟谷,饿不死,连蔷也暂时不想去想方才留下来的烂摊子。
这样想着,她心里实则也没有十足的底气笃信会有人来接她。迟星霁被她所伤,万一同她置气,不想来找她了,又或是想找,却找不到她,都不是没可能。至于将她传过来的奚文骥,还是不指望较好,对方大概恨不得她就这样消失了。
连蔷沉吟着,竟笑出了声,笑自己落得了个如此两难又束手无策的境地。
但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那样做,即便知道自己会重蹈覆辙。
这是她心甘情愿为迟星霁牺牲的,不需要他感谢,甚至不需要他理解。
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在这儿悄无声息地死掉,暴尸荒野——这是个很壮烈的设想,但连蔷自觉也不错。唯二的遗憾就是没有再见亲人一面,和迟星霁好好地告别。
但迟星霁的到来注定她的设想是无法实现的了。
他来得很快,在天空刚染上夜色之时,他就出现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树下仰头看她,连蔷也是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怎么这么……”她被吓到,疑问的话一出口就收了回来,以化神境界的灵力扫荡周围,找一个人其实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困难。
“下来,我接着你。”迟星霁言简意赅地开口。夜深不深,连蔷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口表面看上去不严重,不知内里是个怎样的情形。
连蔷踌躇着,没应声。这一下,叫二人间本还正常的氛围迅速尴尬起来。
迟星霁抬高了双臂,以示自己的决心。眼看着树上的姑娘犹疑着站了起来,他便上前几步,意图更好地接住她——
谁知连蔷猝不及防地往下跳,不待他调整好距离,就落了地。
裙角距离指尖也只有几寸的距离,迟星霁不假思索地前倾去接,却是擦手而过。他的心在这一刻揪紧,无能为力的感觉包裹住了他。
连蔷稳稳落了地,抬眼看见还维持着方才动作的迟星霁,简单解释道:“你身上有伤,我自己也可以。”
可迟星霁的脸色却更不虞了,他缓缓放下手:“那你呢?”
“我?”连蔷不解。
“你不也是虚亏的状态吗?”
原来指的是这个。连蔷自从半截身体被魔化,时不时就要发作一次,饱受折磨。这一点,包括发作之后会全身无力,十分虚弱,迟星霁是知道的。
被他这么一说,连蔷觉着身体涌上些疲乏,步伐不稳,趔趄着后退了半步,迟星霁本还立在原处,见她如此,伸手扶住了她。
“……今天白日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迟星霁抿了下唇,还是问出了口。
连蔷精神一振,该来的还是要来。迟星霁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前嫌来找她,也不代表这件事能轻易地翻篇。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那样做挺好的。”连蔷故作语气轻快,弯弯手肘想叫迟星霁放开他,他却没有照做。
“挺好的,对谁挺好的?耗费所有的灵力、孤身一人跑出来,对你自己挺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