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铄回河东去了,温兰殊跟着皇帝,于是有小道消息,说两个人因为政见不同已经决裂,如今背后没了依靠,选了个什么都没有的小皇帝表忠心,算是自断羽翼,也不知道现在后悔不后悔。
卢彦则白了高君遂一眼,这人还真是得意忘形,“高侍郎这么喜欢听琴?以前怎么不知道呢。之前高侍郎不是在席间说,乐器小道,无益于治国,现在就开始指使人,让人给你弹曲儿?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五音使人耳聋,高侍郎说过的话可别忘了啊。”
李可柔窃喜,卢彦则这嘲讽人的本事还真是没落下。
温兰殊眼看一切因他而起,不表态总说不过去,他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卢英时抢先一步,“没有琴就凑合听吧,高侍郎你反正也听不出个好歹。你不知道吗,这个班子还缺个筚篥,要不我给你吹个筚篥你凑合听哈。”
哦吼,兄弟俩倒是罕见地同心了。
这下高君遂自讨没趣,就端着酒喝了口。卢家两个兄弟,个顶个的难缠。
酒过三巡,卢彦则托言更衣,走了出去,面前的酒食基本上没怎么动,可见他确实兴致缺缺。他绕过两侧廊道,从台阶登上了阁楼,双手撑阑干远眺,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李可柔提着裙角跟了上来,卢彦则一看是她,心情更加烦躁,“你怎么来了?”
“这又不是你家,我为何不能来?”她语气轻佻,发钗一步一摇,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极为悦耳。披帛随风飘扬,红地团花对鸟纹锦的裙裳贵气无比。
韩蔓萦劝她,可惜于事无补,她还是穿得极为鲜艳,仅有的一点素可能就是外面的白色纱披帛。
“已经成婚了,多少收敛些。”卢彦则推开李可柔想要伸过来的手,眼里满是嫌恶。
“为什么会这样呢,彦则,我们之前明明那么美好。”李可柔回忆往事,小时候,她只有他,而他也只有她,她只想嫁给卢彦则,她的世界除了卢彦则,就是其他人。
明明那时候卢彦则也对她很好啊?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一直提。”卢彦则抱着双臂,侧身对着李可柔,没有正眼看她的意思。
“我美么?”李可柔指着自己的脸,笑起来娇憨明媚,全然不像之前那么恐怖,“你肯定喜欢长得漂亮的,不然你怎么会喜欢那个琵琶伎?可我一点也不亚于那个人……哼,我竟然和一个乐工比较。”
话说到最后甚至都有些嘲弄了。
“你已经嫁人了,李可柔,我希望你牢记这点——不过就算你不嫁人,我们也没有可能,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恶心。”卢彦则不惮用最伤人的话说李可柔,“你这样是穿给谁看?国丧,所有人都穿得朴素,就你穿得花枝招展,你很高兴是不是?阿韫走了,那只麻雀也被你分尸,把我喜欢的人和物毁掉,你是不是很开心?”
李可柔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你要是真寂寞了,找别人吧。”
卢彦则说这些话也是有依据的,大周民风开放,贵妇私通数见不鲜,道观常常是幽会场所。李可柔在道观待了几年,性子本来就野,瓜田李下的,时常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卢彦则,我李可柔还没下贱到跟一个琵琶伎一般见识!”李可柔很快就生气了,“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走了,他自知配不上你,所以走了呗,难道你以为,是我从中作梗?”
卢彦则懒得解释,根据结果来看,确实如此。
“这种事,我不屑做!”李可柔伸手就想打卢彦则,结果手臂悬在半空被卢彦则攥紧。
“是啊,你不屑做,你以为我就乐意和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你爱跟谁私通就跟谁私通,我管不着,但你要是再私底下这么不懂规矩……”卢彦则的好脾气这会儿荡然无存,“对付你的可就不是我了。”
卢彦则马上下了阁楼,李可柔在原地六神无主。她原本想好要狠狠踩一脚卢彦则的自尊,可没想到,卢彦则比她更绝情。她不禁绝望,为什么和卢彦则会走到这一步?难不成,他们之间的裂痕,跟钟少韫其实并没有关系?
卢彦则在廊下失魂落魄地走着,他不想去大殿,只想散散心。马上离开洛阳,再回长安,就要面对残垣断壁,以及一些和钟少韫共同的回忆。他不明白,钟少韫明明喜欢他,明明主动过来吻他,他们之间的吻,基本上都是钟少韫主动的。
是钟少韫撬开了他的心门,在他有了顾忌和眷恋后,竟然无情地走了?
可是卢彦则找不到曾经的自己了,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原来也会被丢下,会这么狼狈。
钟少韫怎么敢……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