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这边人们很少看春晚,但林夏是东北人,春晚是过年必备的项目之一,哪怕再难看也要耐着性子看完,如同什么仪式感。
看到某小品里离谱的情节时,林夏忍不住想和何川吐槽,可说了几声,都没得到反应,林夏转头一看,发现何川已经歪头靠在墙上睡着了。家属陪床的折叠椅很窄小,何川个高腿长,窝在上面,不免有些可怜。
林夏哑然失笑,刚才这人还在嘱咐她别熬太晚身体重要,一转眼他自己倒是睡得熟了,到底谁探谁病啊?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刚刚回国,恐怕连时差都没倒过来,连续加班了那么久,身心俱疲,又匆匆跑来医院,强撑着陪她聊到了现在,大概
已经到了极限吧。
此时林夏也很疲惫了,她轻手轻脚的给何川盖上了被子,关闭了电视,调暗了灯光,放低了自己的病床,也打算睡觉了。
今夜不再需要守岁,此时此刻他们难得的相聚就已是最大的欣慰了。愿新年胜旧年,在即将到来的庚子年里,希望他们彼此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比过去更释然,更圆满。
入睡之前,林夏模模糊糊的想起,刚才打进来的那个手机号她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那是何川的旧号码。2009年的夏天,北京通州画室红砖厂房的大门外,昏黄路灯下,他亲手把号码输进了她还是折盖的非智能手机里。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年。
第66章宇宙拿铁(18)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何川每天都来看林夏,他工作太忙了,做不到从早到晚陪伴,有时甚至只能坐一小会儿,但一定会抽空过来。他详细查过此时她能吃的食物,每天都变着花样的给她带来各种粥,各种汤,各种面,水果和鲜奶,陪她散散步,聊聊天,问问医生她刀口愈合的情况,但并不会过分干预与越界,只维持着一个不亲不疏的距离,比情人远一些,又比友人近一点。
无论是护工阿姨,还是医生护士,谁都没有问过他们的关系,可目光眼神里都是心领神会,也许在世俗的体系中,在这里物欲横流,独善其身的都市里,一个男人对了一个女人这样关心体贴,不会有第二种答案。
林夏没有拒绝,她舍不得拒绝,就让她沉溺于这份短暂的温暖中,放纵软弱一回吧。
初四这一天上午,林夏做完了最后各项的检查正式出院,何川开车送她回家。
从医院回公寓的这一路上,林夏察觉到一切都很不同,往年的深圳,即使过年期间,也不会如北京一样变成一座空城,照常会有商铺开业,企业开工,车来车往,景点商场游客蜂拥。然而如今已经过了初三,街上却还是一片冷冷清清,少见路人与车辆,这么萧条的模样,哪里还像是深圳?
林夏知道,就在春节前后这段时间里,有一种新的未知病毒开始四处传播,很多城市都已出现病例,疑似源头目前最严重的武汉甚至已经封城,就像03年的非典一样。可一来这几天住在医院,她身体虚弱,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打针换药,几乎没怎么看电视和手机,二来当年的非典她还上小学,望春又地处偏僻,从头到尾没有一例病例,只是记得学校放了几天假,她自己根本没有实感。而今,这寂静冷清的街道,让林夏陌生又恐惧,看来事情或许要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
正在胡思乱想间,何川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连着车载蓝牙,接通之后,那端的声音在整个车内响起,是个中年男人,说着稀烂的普通话,语气很着急:
“Andy,你怎么还没出发?后天就是deadline了你知不知?现在国内的情况很复杂,你晚一天出发都可能有变化——”
何川切断了蓝牙,伸手拿过电话抵在耳边,低声说:
“航班是下午的嗯,放心可以没问题”
然后他又和对方确认了一些事宜,最终挂断了电话。
“是戴生——戴志诚。”何川解释。
林夏问他:“你要出差?去哪里?”
何川低低应了一声:“新加坡,有一场庭审必须要出席。”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连自己都不想原谅的厌弃:
“对不起。”
林夏无奈:“你不要再对不起了,你都对我说多少遍了?我一直克制自己对你说谢谢,可你怎么还是一直对我说对不起呢?医生也说我恢复得很好,只要不提重物,不运动,就没什么问题,况且接下来几天都是休假,等我上班的时候就能完全康复了,你不用担心我,工作紧要。”
可何川微皱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他目视前方,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
正如她不愿意他对她抱歉,他也不愿意她对他这样客气。
不该是这样,她与他之间,本不该是这样。
林夏认为自己既然出了院就没什么问题了,但何川是真的担心她,并且对于自己要出差这件事也是真的自责。等到了家后,林夏才发现,何川为了让她这几天自己一个人在家方便一点,买了好多好多东西,水果蔬菜,熟食面包,还有方便面罐头什么的速食品,他一边从后备箱里把东西搬下来,一边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