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送到房门口,屋外的天空云层厚密,低矮的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细碎的雪籽悄无声息的落下来。
张姝取来一件夹棉披风给他系上。
“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趁她抬头给他系披风,杨敏之飞快的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当然,宾客们是不会放新郎官很快回来的。过来给张姝送晚膳的仆妇说,席上有几个从外地卫所赶过来的指挥使,很能豪饮,拉着巡抚大人不放,定要跟他一醉方休。
张姝不理会席间事,知道他自会有分寸的。她本就是安静少言的性子,自己一个人呆着也觉安逸自在。
今日成亲吹吹打打的闹哄了一天,虽说是高兴的事,这会儿耳朵和后脑勺还有些闷胀。
叫喜鹊去厢房捡一些柑橘和香橼佛手过来熏屋子。
喜鹊一开门,呼呼北风冲了进来。
“姑娘!雪下得大了!”喜鹊惊喜的跟张姝说。
张姝从她打开的门看过去,暗暮的夜色中,红灯笼发出温馨喜庆的光芒,北风吹拂下,红色烛火跳跃,雪花飞舞,比杨敏之走时下得密了些。
她们是从北方过来的,看到江南的雪就想起北国的冬天,想起家乡的冰天雪地。不论是河间还是京城,这会儿都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就在婚礼前几日,张姝收到了义母的信。义母写信时,爹娘应该就在她身边,信中有很多话就跟爹娘亲口说出来的一样。
义母说,侯爷觉得自己过于肥胖了,说以后每日要清淡饮食,还要修身强体,等瘦下来能走得了远路,就到江南来看她。
义母还说,贵妃即将临盆,侯夫人心中还是记挂,说过些日子就回京城去。窦夫人和杨霜枝已经带杨祖母回京,杨霜枝和杳杳从侯府隔壁搬去了新的首辅府。窦夫人请侯爷夫妇回京后去首辅府做客。
不约而同的,几位长辈都跟她说,勿要挂念他们,他们都很好。
张姝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眼中泛酸,忍不住落下两行泪。
喜鹊捧着装香果的篓子进屋,她连忙擦干脸颊上的泪痕。
把婚床上铺了一层的红枣花生等喜果都收捡起来,再把柑橘、香橼和佛手放上去。香果的气息清甜,冲淡了哀伤。
等专司烧水的两个仆妇七手八脚的把浴桶里的热水加满,喜鹊伺候她沐浴。
外院的声音突然熙攘起来,应该是宴席结束宾客们即将归家。
杨敏之回来了。
张姝还泡在热水里,缩起身子慌张的问他:“你怎得不送客人就回了?”
在旁边的耳房洗浴有些冷,她让人把浴桶直接搬过来靠到火墙边上,和外头隔了一道屏风和搭衣裳的木架。
杨敏之没想到她就在婚房沐浴,愣了一下,说赵承和娄少华还有阿源阿清几个在安排送客。
张姝“哦”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听他把喜鹊和伺候烧水的仆妇都打发走,着急喊:“我还没洗完呢!”
听到他正往屏风这边走,她又发了急:“你别过来!不准过来!”
一声轻笑从杨敏之鼻子里哼出来,谑道:“我又不跟你抢浴汤!”
隔着一架严实的云石屏风,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却情不自禁去肖想水雾缭绕下诱人的曼妙袅娜。
他本来在席上只是微醺,这时不知哪里来的酒劲上了头,口干舌燥,心跳得厉害,只得拿顽笑话遮掩过去。
自顾走到罗汉床边,炕桌上摆着几张信笺,是她刚刚看过的,还没来得及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