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是下令,给他们一个体面的痛快,但郑家却为了军功,叫人掘坟挖尸,直接筑成京观,偏偏还叫陈蝉撞个正着。
但谁叫发起这场战争的人是自己呢?可他起兵是为了报仇雪恨,难道死去的父母族人就白白死了吗?
隔了许久,陈蝉手指从他手背上飞快滑过,明明语带释然,却听得人心里阵阵钝痛:“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我自己,恨自己在鲁县不该自作聪明,害死了他们。”
“我都说了……”崔俨抓着他的衣襟,陈蝉垂眸盯着鞋尖,眼神是如此倔强。
眼瞅着两人又要闹起来,温世澹忙不迭推门而入,船儿跟在他身后,已经换来新的食物:“你们这样,人家丫头也不敢进来,唐突贵人也罢,就怕饿着陈家公子,船儿——”
船儿立刻打开食盒。
“这是按照江南的法子,新煮的小菜白粥。”
崔俨趁势道:“你身边没个细心的,以后这丫头便给你使唤,另外,你这院子着实冷清,我再点几个人跑腿洒扫,如果你……”
陈蝉打断他:“我不需要侍女,楼一呢?”
崔俨沉默以对,旁人更不敢吱声。
“楼一,楼一——”
陈蝉这才反应过来,自打崔俨回府,自己一面都不曾见过他,想到瑕丘城破时,崔俨二话不说便砍了楼一一刀,心顿时揪起来,大声呼唤,甚至要掀开被子下榻来。
崔俨一见他光着脚要往地上踩,大为恼火,想温柔以待的心没维持住一刻,立时扭住他胳膊,将他拎起来:“我说了,从现在开始,由她……”
“我问你楼一呢!!”陈蝉脸上涌起狠色:“如果他……”
“公子,我,我在这,这里。”
门口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应,楼一疾奔而来,满头大汗,连话都说不顺畅,他一大好男儿,当初为救陈蝉,被崔俨砍伤右脚,崔俨带走陈蝉,他则被扔在瑕丘看押,由于没得到及时救治,落得个跛脚的下场。
后来陈蝉回到瑕丘,他也跟着进了刺史府,尽管那些给陈蝉看病的大夫,也一并给楼一疗伤,但若是快走疾行,缺陷仍是明显。
楼一想要进来,却被门口护卫拦下,陈蝉立刻看向崔俨,崔俨心中酸涩,又在他目光飘过来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怒意,陈蝉只有在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尽心尽力时才会认真直视自己,陈岱也罢,这个僮奴又凭什么得到他的青睐!
崔俨就要下令把人拖出去,一双冰凉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让他进来。”
崔俨拂开陈蝉的手,却没再做出令他不悦的举动,只在一旁,把玩着顺手从枕侧摸去的玉簪,冷眼看着这对主仆。
“公子,他们说你病了?眼下如何?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得这么严重?是不是他——”
楼一怒目圆睁,恨恨瞪着崔俨,崔俨在心里冷嗤,自己不找他麻烦,他还敢给自己摆脸子:“看什么!想给你主子出气?你以为自己能杀得了我?”
话一出口,陈蝉立刻转头拉住楼一,将他挡在身后,但还是晚了一步,船儿尖叫一声,崔俨手中的玉簪脱手,堪堪擦过楼一的鬓角:“你的手,手往哪里放,老子还没死,谁允许你又摸又搂的,真该连你的手一并废了!”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