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无中生有的钱袋把杜家一起搅了进来,倒是让他都有些始料未及,反而有些摸不清那日杜府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使眼下季向庭孤军深入,也无人敢轻视,以他睚眦必报的德行,如今弑友的大锅扣在他头上,若不吃下这亏必然要被扒下一层皮来,眼下捏住了杜家的把柄却不深挖,转而如自己所愿和应家纠缠起来,更像是某种微妙的妥协。
莫非……
不及细想,那便季向庭便哼笑一声,几步上前便扯住了应寄枝叠得严实的衣领往下拽,周围一阵惊呼,无数拔剑声骤然想起,一道耀眼金光闪过,强悍灵力瞬间爆开,将所有应家子弟生生逼退一步。
季向庭一双眼眸金光闪动,直直望进应寄枝眼底,此刻两人贴得极近,近乎快吻在一处。
“倒是爽快,就不怕杜惊鸦来索你的命?”
“杜惊鸦之于你之所想,无足轻重。”
季向庭弯起眼睛,顺势点了点头:“的确,但比你的命值钱些。”
一旁的杜长老听清两人话语,心中顿时千回百转。
本是想让两家内讧,倒不想当真探出了季向庭的软肋。
他本是打算在此地将季向庭这祸端除去,再对应家徐徐图之,可眼下这趟浑水中,倒是应家的破绽更大些。
杜家仰三家鼻息度日多年,若说恩怨倒是要比季向庭还要重些,杜家不少人早就受够了应家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眼下季向庭手中握着枯荣军,若是杜家与其合谋,倒未必不能吞下应家。
他倒是要看看,季向庭是否当真绝情如此地步,能为了野心杀爱侣证道。
属于愚者的红线牵引着杜长老的心脏,然细看之下,却有无数属于长老自身的光尘脱离掌控之外,同样在悄无声息地左右着思想,走向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这细微的异样并未被人察觉,应寄枝一句话让应家军无端矮了一头,有人人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瞧自家家主,开口反驳。
“纵使家主下了引心蛊又如何?又有谁能证明是家主指使的你去刺杀杜家主?人人皆知你自立门户野心昭昭,家主如此待你已是网开一面!”
“哼,我说杜家这回怎么这般硬气敢上门讨要说法,我看是贼喊捉贼,说不定早就同季向庭暗度陈仓,就为了扳倒应家!”
岁安将眼前景象收入眼底,旋即开口道:“杜长老,此事您也并不清白,若如此还要执意踏入应都原,那便是要与应家死战到底,可要想清楚了!”
此话一出,应家子弟充满敌意的目光便齐齐移向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杜家长老,手中寒光凛凛,仿佛下一瞬便要挥砍上去。
杜长老捋了捋胡须,目光定在季向庭身上:“季公子这一路疾驰而来,想来还未来得及听到消息,家主虽伤及要害,但仍有一线生机,如今来看,我是更愿相信季公子,只是……”
“只是——如何救,就得看季公子的心思了。”
日光渐渐升起,然这竹林之中的妖风却越发大,刮得修竹摇晃不已,无数竹叶打着摆飞散,如针般划过三方人的脸颊,一如其中暗藏的杀机。
季向庭动起的风波让竹林中的每个人都心思浮动,自九重之上垂下的千万根无形红线颤动着,每一刻都消耗着比先前更为庞大的灵力。
云端之上的宫殿中,青年靠在床上,神色一改从前的运筹帷幄之态,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是不减血色,十指被红线勒出深深红痕,绢布之下的双目紧闭,蛊惑着着无数镜片中宿主的思想,额间满是细密的汗珠。
偏偏镜片中央属于应寄枝的意识仍在不要命地与他对抗,纵使是千夫所指也仍旧闭口尽力护,如此模样让青年不知回忆起什么,一抹厌恶之色闪过,他眉目阴沉下来,丹田之内所有灵力尽数倾覆。
青年前世的重创在几人的阻挠之下几经辗转都不曾好转,也就再不复手眼通天的模样,聚精会神之下,连一旁的归一都无力监视。
归一斜靠在墙上,灵体仍旧是那副一碰即碎的模样,在无人瞧见处他长袖之下的指尖光芒窜起,星星点点的光芒悄无声息地进入镜片中,替那些芸芸众生带去两分神志。
他同样注视着云层之下正舌战群儒的季向庭,恍惚间竟与百年前的身影逐渐重合。
他摇了摇头,指尖一收便在袖中捏出一只酒杯,一边摩挲一边低声喃喃:“这回可当真是豁出去了,但愿这小子当真如他爹说的那般靠得住。”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应都原一处人迹罕至的平原之上,此刻三三两两坐满了人,正齐齐望向身侧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