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遭这一道道的目光中,顾烁似一杆红缨长枪般骄傲地站在那里,一手牵着弟弟的手,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
也唯有小顾以灿知道,自家哥哥的手掌心满是冷汗。
顾以灿紧紧地握着顾烁的手,努力地绷住小脸,不露出怯色。
他才六岁,年纪太小了,徒有侯爷的名头,却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他要赶紧长大。
“武安侯,”留吁鹰深深地凝视着这对兄弟,锐眸眯了眯,褐色的瞳孔深邃无边,透着一股子危险劲,语速更缓,“这礼你是不收了?”
他板着一张粗犷威仪的面庞,令人看不出喜怒。
顾烁淡淡一笑,迎视着对方逼人的目光:“今日是家姐大喜之日,亲友相贺是礼,可敌人来贺……”
他顿了一下,才一字一顿道:“那就是,刀。”
最后的这句话相较于前面的话,更显得尖锐,几乎是剑锋对刀刃,火花四射。
谁也没想到顾烁小小年纪竟然能有这样的胆魄。
“刀?”留吁鹰冷笑。
他一手按上了腰间的弯刀,眼底闪过嗜血的冷芒,周身更是释放出了一股厉烈的气势。
顾烁从顾以灿的手上接过了那张弓,手指拉扯了一下弓弦,弓弦震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回敬之意昭然若揭。
似在说,留吁鹰敢拔刀,他就敢开弓。
直直地迎上对方冰冷的眸子,顾烁镇定自若地执弓抱拳,笑如春风地朗声道:“多谢元帅赠于我北境军的十万两军资,至于这些……”
说着,他目光淡淡地扫了阿屠手里的礼盒一眼,“若是换作六磐城,我大景必会收下。”
顾以灿也对着留吁鹰抱拳,摆出了与兄长一条心的架势。
顾烁上前一步,顾以灿也上前一步。
“留吁元帅,请。”顾烁对着留吁鹰伸手做请状。
旁边的小顾以灿也立刻就学着兄长的样子,伸手做请状:“请!”
小小的男童声音还难掩稚气,却是掷地有声。
这是逐客令。
话落之后,厅里厅外,都是一片绷得紧紧的寂静,落针可闻。
有人暗自叫好。
这武安侯府自十六年前老侯爷顾勖战败起,就没落了,上一任侯爷顾衍比他爹还不像话,不但被夺爵还流放岭南,现在又是由六岁小儿袭爵。
今天以前,所有人都当这顾家是废了,日后也不过是背靠卫国公府立足,说穿了,便是靠家中的女儿攀附权贵,和过去的柳家也没什么区别。
海大人与身边一位相熟的宾客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中都透着几分赞赏。
这兄弟俩,小小年纪,却是魄力十足。
试想,若是留吁鹰因此雷霆大怒,当场拔刀砍杀了他们两个,皇帝念在两国邦交,最多质问几句,也是不会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