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那点因在平壤城外“抢得先机”而燃起的微小火光,瞬间被眼前这温情又刺眼的一幕彻底浇灭。
浓浓的委屈、失落和一种说不清的难堪猛地冲上来,堵在喉咙里,让她几乎窒息。
她感觉自己像个误闯了别人家的外人,所有的精心准备——新裙子、发髻、匆匆学来的舞蹈、还有此刻攥在伍万里衣角上的手——都显得那么刻意和可笑。
她甚至能“听”见伍父母与安静谈笑间的几个词:伍万里……辑安车站……棉衣……围巾……那张合影……
原来故事别人已经说在了前头,还用这么自然温暖的方式,嵌入了他的家庭图景。
而她林允儿刚刚在城外笨拙的舞步和此刻格格不入的装扮,仿佛一个蹩脚的闯入者,在无声地提醒着彼此的疏离。
一股尖锐的酸楚直冲眼眶,泪水几乎是在瞬间决堤,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什么“争取印象”了,巨大的难堪让她只想逃离。
她猛地松开了一直攥着伍万里衣角的手,那力道之大,甚至扯得伍万里向前趔趄了一小步。
“伯父伯母!”
林允儿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一种碎裂的沙哑。
她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伍父母惊愕的面孔和安静投来的、带着些许错愕与了然的复杂目光。
她猛地从随身的素色布包里掏出一个精心包裹的小布包。
里面是她特意准备的一对小小的、刻着吉祥如意花纹的银镯子,寓意平安福气。
她看都没看,几乎是塞进了离她最近的伍十里手中。
“一点心意……祝……祝您们……”
林允儿后面的话淹没在哽咽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猛地一转身,捂着脸,像只受惊的小鹿,推开挡在身前有些不明所以的警卫营长史前,粉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喧嚣的人群后。
“允儿!”
林正顺急切地低喊一声,满心懊恼和担忧。
他看了伍家人一眼,尤其是伍万里,匆匆说了句“抱歉,首长,失陪一下,我去看看她!”便也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精心策划的“抢得先机”,在安静的无声存在面前,败得如此彻底又狼狈。
这一幕变故突如其来,令伍家父母顿时手足无措。
伍父手里捏着那个还带着女孩体温和泪痕的小布包,一脸茫然地看向陈首长和伍万里道:“这……这姑娘是……怎么哭了?我们……说错啥话了?”
陈首长阅人无数,目光扫过安静脖颈间的红围巾,再看看伍父手里的小布包,心中已了然了大半。
他心中暗叹一声,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安抚道:“伍大哥,大嫂,不必在意。
刚才那位是朝鲜人民军林正顺首长的妹妹,林允儿同志。
她在后方的野战医院照顾我军伤员立过功劳,是个好姑娘。
大概是……可能是见着你们太过激动,触动了什么心事吧。
他哥哥跟着去了,没事的。”
这时,一个高大魁梧、身上带着明显硝烟印记的身影分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正是伍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