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去的刹那,从食道到胃袋,仿佛被粗糙的砂砾狠狠摩擦,留下火辣辣的灼痛感。
一股汹涌而原始的酒气猛地从鼻窦冲上来,顾少安下意识地皱紧眉头,牙关微合,鼻腔用力地、长长地吸了一口带着江风湿凉的空气,才勉强将那口几乎要呛咳出来的辛辣压了下去,可喉咙里残留着持续的烧灼感,像是有余焰未熄。
吴三狗此刻的感知仿佛都比平日放缓了许多,就像是喝酒喝多后的感觉。
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顾少安的侧脸。
看着他被烈酒猝不及防地“烫”得皱眉,看着他被那辣劲逼得紧闭双眼强忍不适的模样,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灰白、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竟再次牵扯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淡,纹路里嵌着血污和汗渍,露出一口经年烟熏火燎、腌臜不堪的黄牙,在昏黄的斜阳下,显得有些刺眼。
“呵…咳…咳咳…”
他笑的同时,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喉间溢出带着细小泡沫的鲜血,但脸上的笑意却未褪去。
“顾少侠咳咳是。是头一次。沾这东西啊?”
声音低哑,破风箱似的漏着气。
顾少安看着手中那壶清澈见底、却蕴含狂野力量的劣酒,感受到嘴里残余的滚烫与刺痛,还有那股在胸肺间徘徊不去的、属于劣质烈酒的独特“火劲”,轻轻地、诚实地应了一声:
“嗯。”
这声“嗯”,平淡无奇,却像是某种印证,让吴三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古怪的自嘲和羡慕。
浑浊的目光越过顾少安的肩头,望向那波澜壮阔、泛着粼粼金光的江面。
一口酒下肚,腥辣的酒味带着往日所没有的血腥气味顺着喉咙而下,辣劲却让吴三狗的脑子感觉更加清醒了一点。
片刻后,吴三狗开口道:“能够心细如发到路过之时都能注意到一旁的酒肆,以顾少侠的聪明,想来早就已经猜到我也是鬼手帮的人牙子了吧!”
“嗯!”
顾少安的回应依旧很轻,也很坦率。
毕竟要发现这一点,并不难。
很多地方都表示了,吴三狗本就是鬼手帮的一员。
不然的话,岂能对鬼手帮了解的如此清楚,又岂能在李万三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将这么多的人暗中带走然后藏起来?
“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吴大叔你忽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顾少安从来不相信立地成佛。
只相信事出有因。
一个人若不经历一些事情的触动,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吴三狗没有急着回应,而是接着灌了几口酒。
随后,吴三狗才悠悠开口道:“因为白老汉。”
“白老汉?”
顾少安眉头轻挑,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