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画舫爆出喝彩,阿扎提的眼神里,浮动着隐忍的愤怒:“阿达西说得对……大明朝的病不在民间,而在这些笑着就把人吃了的鬼!”
此时此刻。
安庆公主府后花园,十六盏鎏金走马灯将戏台照得亮如白昼。
驸马欧阳伦斜倚在紫檀嵌玉榻上,指尖把玩着喀尔喀部进贡的错金酒樽,嘴角边堆满笑意。
台上演的是新排的《琵琶记》,赵五娘的水袖扫过长案前时,掀起满桌大笑。
戏台上唱的是冻死骨,戏台下坐的是朱门贵。
药童拉着王太医的手,兴高采烈地往院中走去。
反观王太医,却是一副面色阴沉的样子,他低声对药童问:“今日驸马宴请的,皆是淮西勋贵和你们世家望族,何必非要我来?”
药童回头笑笑,说道:“师尊有所不知,今日韩国公特意嘱咐了,让我把您也请来,好一叙旧日情怀呢!”
“情随事迁,修短随化。”老太医嗤笑一声:“鸿门宴罢了。”
就在这时,周保笑着迎了上来,他谄媚地罗锅着身子,奉承道:“这不是颍川陈家小公子吗!呦!这不是咱大明朝的杏林泰斗吗!二位快请快请!里面高座!”
不由分说地,王太医被一众仆役簇拥着进了后花园,按在了宴席长桌边。
满座峨冠博带,尽是觥筹交错。
欢声笑语里,老人锐利的眼神打量过去,发觉太医院只来了自己一个人,就连太医院院使大人陆九霄都不在席间。
也对,那陆九窍一肚子弯弯肠子,谁都不愿和他结党。
药童在这遍地权贵的地方,反倒如鱼得水起来,他左右来回打着招呼,仿佛每个人都是他沾亲带故的叔伯大爷。
王太医看到,宴席上首坐席处,驸马欧阳伦正和韩国公李善长高谈阔论。
二人一个穿着布衣却器宇轩昂;一个满身锦缎却低眉顺眼,不由让王景仁感到一阵讽刺。
看着堂下推杯换盏的众人,李善长的老眼里不禁划过一丝快慰:“今日借着驸马爷的这方宝地,让我们这些淮西老伙计欢聚一堂,老朽谢过了。”
欧阳伦见状赶忙翻身下拜,他笑着说道:“韩国公哪里话!我一个穷小子,能靠着点微薄功名,和列位大人同殿称臣,是我的荣幸才对!”
见驸马爷这么识相,李善长的老脸上绽开笑容,他扶起欧阳伦,和蔼地问道:“不知安庆公主殿下今晚为何不在啊?”
“别提了!”一提到自己妻子,欧阳伦眼神里倏然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无奈,他瞧了瞧皇城方向,说道:“她听说自家妹子哭白了头发,这都俩月了,天天晚上都去皇城里陪她。”
“果然是骨肉至亲啊。”李善长抚髯而笑:“说起来,下嫁我儿李祺的临安公主,还和怀庆公主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呢!这段时间她听说了自己妹妹的事,也吵着非要来应天陪她。”
“那韩国公可否俯允?”欧阳伦问道。
李善长哈哈大笑:“当然没有!妇道人家就该守夫家规矩!驸马爷以后自然会懂!”
“好个规矩。”欧阳伦抚掌大笑:“后生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