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上悬着一条乌黑油亮的水磨钢鞭,手中横握着一柄大杆刀,长刀吞口处,赫然镶着颗鸽子蛋大小的玉髓。
“蓝兄可知?”他用指尖轻试刀锋,寒光在蓝朔楼喉间游走:“今日比武的彩头,是圣上亲赐的‘飞龙乘云甲’——穿此甲者,可直入御前听用!”
说罢,裴二郎背执大杆刀,走到门外,在蓝朔楼的目光中,捋过马缰翻身上马。
蓝朔楼撇撇嘴,不甘示弱地快步走出,找到自己的红鬃马,随着人潮纵马驰出。
战鼓擂响,玄武校场上,三百铁骑纵马奔腾,如湍急的洪流,铁蹄踏地声震得看台木阶簌簌颤动!
每匹战马皆披金线织就的鳞甲,阳光下翻涌仿佛金潮,矫健儿郎们列成四队,各擎旌旗,四方大旗上绣着二十八星宿图。
长风猎猎,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纹样投映在校场黄沙之上,恍若天兵列阵!
看台上顿时爆发起冲天欢呼,怀庆公主朱福宁更是激动地直接窜了起来,大声喊好!
“妹妹快看!青龙营里那个骑红马的!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蓝百户!”
朱福宁鬓边的金步摇快要晃到天上去了,她一把拽住朱玉华的云纱披帛,指尖用力点向校场东侧。
那里烟尘漫卷,蓝朔楼正与裴二郎并辔疾驰,马腹几乎相擦,衣袍猎猎纠缠,好一对龙争虎斗!
朱玉华苍白的指尖蜷在袖中,闻言却轻轻翘起唇角:“我以为姐姐你只会在看吴太医时,才会这般仔细呢!”
话音刚落,人群中响起大片叫好——场中蓝朔楼翻出一个漂亮的仰身,闪躲过裴二郎兜头劈来的一刀。
“哎呀呀,妹妹怎能说这般羞人的话!”朱福宁倏地举起团扇,遮住半张俏脸揶揄:“妹妹前几日,不也主动带吴太医前去东宫嘛!”
她通红的小脸藏在扇面的泼墨山水间,偷眼瞧着朱玉华耳尖泛起薄红。
南康公主低头绞着手指,嗓音仍带着久病的轻颤:“吴先生很温和……从不会让人心里难受。”
春晖掠过她眉心的海棠,当她抬起头时,目光中掠过一丝罕见的狡黠。
朱玉华轻笑着,用胳膊顶了顶朱福宁:“倒是姐姐你,这几日非要装病,结果又装不重,请不来吴先生这样的院判大人,来的都是些底下的小太医,白白喝了好几顿苦药……”
“嘘——!”朱福宁猛扑过来捂住她的嘴唇:“好妹妹,你就当那几顿药是治我相思病的……”
她忽觉失言,顾不得满脸飞红,慌地抓起千里镜对准校场,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快看!蓝百户要反打裴二郎了!”
场外再度炸开惊呼,蓝朔楼抬手抡起一条蟠龙铁锏,与裴二郎招架的水磨钢鞭激烈相撞,迸出的火星映红了二人的铠甲!
朱福宁跳起来欢呼,朱玉华目光却悄然转向看台首席。
首席高座上,太子朱标身着赤色蟠龙常服,正与身旁老者低声交谈。
那老者虽只穿鸦青常服,但腰间玉带上赫然嵌着九颗东海明珠——正是如今已经罢官赋闲的韩国公李善长。
南康公主眉心微蹙,李善长两年前因受胡惟庸案牵连,已经罢官归家。
而今他重现朝堂,还在太子身边陪王伴驾,这是个很不寻常的信号,尤其是对于那些唯李善长马首是瞻的淮西勋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