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顿时就哑了火,只得悻悻把刀插回到了鞘里。
看着这群和蓝朔楼岁数相仿的半大小子,又听到他们对蓝朔楼都以兄弟相称,吴桐立时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是蓝玉的义子义侄。
吴桐的思绪不禁飘向洪武二十五年,那一年,太子朱标暴卒,朝野震动,年迈的朱元璋为保扶幼主朱允炆,开始翦灭外戚军权。
蓝玉作为淮西旧部,皇亲国戚,本该是属于皇权的外戚屏障,但其豢养义子数千,又居功自傲,多次僭越礼制,私兵集团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不难想象,灭顶之灾降临之际,恰逢蓝玉北征归来,其义子们簇拥帅帐时的骄横场景,与此刻营中众子侄为蓝朔楼拔刀的景象,当如出一辙。
正是这种私兵效忠体系,成为《逆臣录》中蓝玉结党谋逆的铁证——他的倒台和他蓄养的这些义子义侄不无关联。
“静!”
突然,就在这时,从大帐中央,惊起一声闷雷般的低喝。
原本大呼小叫的众人瞬间噤若寒蝉,只见蓝玉缓缓起身,火光下绣金红袍次第闪动,恍如毒蛇舒展鳞甲。
蓝玉迈步从帅案后走来,围作铁桶的人群自动裂开甬道,他每迈出一步,都给这间营帐内的空气施加上一份莫名的窒息感。
顾不得周身剧痛,蓝朔楼急忙翻身爬下担架,他跪在地上,低声说道:“伯父……”
蓝玉穿过人群,径直来到蓝朔楼身边,他伸出手去,当指尖触及蓝朔楼肩头的那一刻,后者浑身陡然炸起一个激灵。
“疼吗?”抚摸着蓝朔楼撕裂的肩甲,蓝玉语调轻若游丝。
“不……不疼。”蓝朔楼喉结滚动,额角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那就好。”
蓝朔楼正要抬头,蓝玉的手指猛然捏住他的肩膀发力,只听低沉的声音自上而下,灌顶而来:
“既入军中,还唤伯父?”
“大帅!”蓝朔楼重重叩首,前额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一旁的众子侄更是噤若寒蝉——他们看到蓝玉的手背上,青筋正如蛇信般缓缓游动。
“好好一场比试,还指望聊作消遣。”蓝玉声音徐徐:“居然被你给搅合成了这幅难看样子。”
“千般逾矩,皆乃标下一人之过!”蓝朔楼听出了蓝玉语调里隐含的危险,他赶忙以头抢地,大声说道:“这位先生救了我满营军士的性命,望乞大帅看在他救治伤患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说罢,他对着蓝玉,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蓝玉背过身去,把垂询的目光投向王太医,后者连忙垂下头去,口中不停念叨着:“比试事小,逾矩事大,这军中之事当由侯爷公断,老朽不便插手,不便插手……”
听到他如是说,蓝玉满意地转过了身来,他又问向袁忠:“军中以下僭上者,往往该作何处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