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因了入赘不成生得怨气、被莫苦逐出师门的尤文睿本来不常在江边做渔夫营生。
毕竟出门时候,尤文睿可是靠着族中兑了大笔资粮、购了束脩,这才拜得到莫苦门下。好习稼艺之余、也算多一靠山。
要晓得,麻朵岭莫家而今可是请得起筑基供奉的门户,不是寻常人家可比。
可莫家再好,于尤文睿而言也是无用,此番他可将因了言语之失,可是将莫苦得罪惨了,便连重明宗大发之令下来,正值用人之际。这老修也不愿让前者以莫家名义从戎、自遣了出去。
莫苦如此不留情面,尤文睿自也不忿。不过他念着若是就这么空手回去,实在难看。被褫夺一切、净身出户的他正愁不好与其父尤小宝做解释,这才求到了身为茂林甲同乡的散修王乔北身上。
只是不料他才借着王乔北的灵网用了一回,即就能从江中捞上来一不论死活的黑衣修士上来,这运气却也难说好坏。
王乔北长相不坏,看上去约莫四旬上下,修为却还要比年岁小了一半的尤文睿矮上一截。
他早年也是趁着东风在寒鸦山脉外围向重明宗赁得了一片灵土,只是数年下来经营不善、遭收回了灵土不谈,还欠了不少外债。
加之原保长董虎因了袁晋妻族这层关系,对于保中一应规矩管束甚严,半点偏门买卖都难做成。
这才迫得王乔北典卖身家、还清债款过后,即就跑到了巍山保这块地方过活。
此地保长乃是由麻朵岭莫家姻亲管家子弟出任。
莫苦这从宗门告老的弟子一贯忠心不假,为了重明宗事情足可毁家纾难亦是实情。但他孤苦出身,熬到了这般年岁终于能有些血裔、自是极重亲情。
这人一老即就容易心软,是以下头许多事情,却也做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兹要是巍山保缴纳资粮不少一分、为重明宗出人出物不落人后,莫苦也就懒得去管,一味只专心做培育稼樯、栽培弟子之事。
是以巍山保一时间比起周遭地方却有些乌烟瘴气,足令得保中大几十户人家怨声载道。
不过这境况,对于如王乔北这类有些手段的无根散修而言却是好事。
他平日里头靠着采些水生灵产过活,每逢运道好的时候,也能遇得几个天真可爱的船客。
能干这行的,审时度势的本事自是不浅。
出身高的、本领强的王乔北自不敢招惹,但那些一样不沾的,不经意间即就要被他夺了资粮、下了饺子。
加之这恶汉惯会做人情,每月的几尾新鲜灵鱼和盖在上头的一箩筐好听话从不间断送到保甲中那些头面人物地方,便就足以兹要是令得他在这处富庶地方过得怡然自得。
剩下所得,甚至还可供得他时不时去坊市里头购得些丹药。较之在茂林甲老实经营时候,却还要潇洒许多。
王乔北晓得尤文睿其父尤小宝是一老卒,又在茂林甲这一甲之地管得事情,更和重明宗许多大人物也多少有点儿交情,这才能舍得将入了品阶的灵网借给尤文睿用。
不想后者甫一上手,即就从水里捞起来个死人,令得他在心头大呼晦气。
王乔北凑到灵网边,眉头拧成一团,鼻腔里发出“嗤”的一声。
网中的黑衣修士浑身湿透,玄色法袍被江水泡得发胀,紧紧贴在身上,露出的手腕与脖颈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连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若非偶尔指尖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任谁看了都要当是捞上来一具刚泡发的尸体。
“晦气!真是晦气透顶!”王乔北往后退了两步,脚边的江水溅起细小的水花,“尤公子,我这灵网是用来捞灵鱼灵虾的,你倒好,一上来就给我捞个‘活死人’,这网子怕是往后都要沾着死气,再难捕到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