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等地方,闻得了淡淡的脂粉气扑面而来、见得了内中婢子身上轻纱薄如蝉翼,段安乐这才咂摸出了一点合欢宗的滋味儿。
同时这也警醒了段安乐,使得他登时明悟了这宗门上的任一修士,都与外头仙山洋溢出来的“清修”二字全无关系。
三人分了宾主尊卑落座,俏婢携来香风斟茶,滚烫的碧绿茶汤浇入段安乐手边的玄色茶盏时候,盏底上绘着的阴阳鱼符登时即就活了过来,将这茶汤搅动得愈发清甜。
段安乐看得新奇,却又想得这套茶具只是能够提升灵茶些微口感,便就足要一件上乘的极品灵器价钱才能购得,遂倏然间即就没了兴趣。
但见得这掌门高徒恭声谢过连雪浦过后,便就端起杯盏,牛饮而下。那阴阳鱼符都还未活脱太久,便就被段安乐猛然一吸、喉舌一裹,散成灵气吞入腹中。
“师叔祖,果是好茶,”
“哈哈,你这小子,茶道造诣却是与你那惫懒师与掌门有的一拼。”连雪浦言到一半,语气里头的轻挑味道倏然间就少了许多。
他又悄悄瞥过段安乐面色如常,遂才放下心来,继而再一指身侧的粗臂丹主,轻声言道:
“安乐,这位谌黄谷谌前辈,与某确是过命的交情,往后若有什么难事寻我不得,便也可与其言讲。”
段安乐眉宇间恭色更浓,正待躬身朝谌黄谷拜过,孰料后者面上登时却就生出惶恐之色,身上的那凶厉之气也去了大半,推辞连连、语气亲切:
“段道友乃重明宗康掌门亲传,谌某区区一道途断绝之人,哪里能受此礼?!道友若是看起谌某,只与我平辈相交即可。”
段安乐见得谌黄谷这反应先是一愣,待得连雪浦也在一旁点头过后,遂才明悟过来。
这掌门亲传到底历练稍差,却想不真切在绛雪真人一众面首之中,连雪浦固然因了姿容出众尤为受宠,可要晓得,在这些春风使、焚桃使中,家世深厚者却也不在少数。
若说连雪浦从前与人相争,虽未吃亏,但内里却也多少欠缺一些底气。便就是要笼络人手,也需得瞄准似谌黄谷这类出身更贱的人物才能成行。
旁的人或可以因利而合,但若想真做交心挚友,确是难上加难,能有长随在绛雪真人身边的那位池师兄以为奥援,都是侥幸,从来也未敢肖想更多。
但待得此番康大掌门阵斩黄米伽师的消息一经传出过后,这往日里在合欢宗内背地里讥笑连雪浦出身的小修,骤然间就少了大半。
便连近来连雪浦与一众同僚见礼时候,似都能感觉到大部人面上的假笑又真了一分。这却是连雪浦在这满是欲念的宗门里头混迹百年,都未曾做到过的事情。
兼之近来合欢宗亟需修士所用,重明宗又能多次交付人手,且勿论质量都算上乘,却令得本来在绛雪真人面前颇受恩宠的连雪浦更进一步。
直令得若干春风使、焚桃使一连许久都尝不得绛雪真人朱唇半口。私下相聚时候,几杯灵酿入口,愤懑溢出、好似怨妇。
“计有丹主六人、筑基百廿,俱是正经修行、未有滥竽充数,确是不错”
连雪浦淡淡念过一声,方才将手头簿册置在身侧案几,眉宇间的喜色也跟着几要溢出。
倏然间,他又想起来才被费南応献到匡琉亭面前的七位上修、伽师,若是也能入了合欢宗内
然这念头却只在连雪浦脑海中一闪而过,盖因他自晓得费南応因此在公府之中得了何等美誉,却令得五姥山、合欢宗这两个元婴门户的上修们俱都妒忌十分。
费南応自此在公府分量更重,匡琉亭青睐更甚,若是托大点来讲,便连对颍州费家这块膏腴垂涎、谋划许久的几家京畿望族,说不得都要因此先暂歇动作、也好观望一二。
连雪浦心情颇好,谈兴大发。段安乐与谌黄谷自是不会扰他兴致,是以一时间这厅中气氛即就变得十分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