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不嫉恨,盖因机缘显是不会落在懒人身上。
天晓得这姓苏的小宦者因了苦无门路、一门心思将这研墨手艺练到此等地步是花了多少苦功,常人哪里舍得?!
赤袍中官这头交待方毕,却见得匡琉亭也已洋洋洒洒将信符写完,后者躲过了赤袍中官殷勤来接,只是又好生将信符上言认真阅过一遍,这才在心头暗想道:
“既如此,便就将这方天下,再扫干净些吧。”
但见得他手中信符化光而去,行到一半,却是分做两方,一方自是往大卫腹心之地太渊都去;而另一方却似是外海?
————阳明山
夜色如墨,阳明山的血腥味混着药草味在风中翻涌。
康大宝立在山巅,玉阙破秽戟的清光映着他眼底的红丝,方才激战中崩碎的一枚法宝碎片还嵌在戟身凹槽里,泛着血光好似鳞片。
“魏古怎么样了?”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段安乐有条不紊地收好手中伤药,顾不得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好几样二阶极品的疗伤丹丸都灌下去了,齐可那丫头是与我言,魏古的心脉足碎了三成。唉,也是作孽,筑基修士如此伤势能吊着命都已是侥幸、至于过后如何,却要全凭天意。而且那些阵师,也难救得回来太多就是。”
“晓得了,放心,我家弟子向来懂事,服了这么贵重的丹丸,又哪里舍得不醒?”
康大宝打断他的话,也不晓得自己有无被自己这理由说服,只又将目光扫过阵前那片被血浸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灵土。
一杆已失去了主人的长矛法宝插在尸堆里,矛尖的赤色煞气与月光相撞,溅起细碎的银辉,倒像是给这片修罗场缀上了一层凄冷妆色。
二人一时无言,叶正文的刀笔在竹简上划出最后一道刻痕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将记载着伤亡的名录卷成筒,血渍在竹面上凝成暗红的痂,恰似阵前那些未及掩埋的尸骸。
医所里此起彼伏的呻吟穿透晨曦,康荣泉的木魈正将断矛与残甲堆成小山,碧绿色的汁液混着黑血滴在地上,竟催生出几株带刺的野草。
“青玦卫还剩多少能战的?”康大宝的声音惊飞了枝头小腹鼓起的火鸦。
段安乐捧着新点算的名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假丹只殒了一位,筑基修士伤殒过半,练气弟子几无完好、各营建制残缺,需得重新编整。二阶灵弩炮只剩十七具能用。”
言到这里,段安乐倏然压低声音:“师父,巧工堡的修老弟没能撑过来,”
康大宝倏然一怔,也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
此时段安乐将修明所留帛书递了过来,康大宝未有多看上头关乎灵具如何修复、摆设的谏言,只在指尖抚过修明血染的笔迹,目光一凝、良久不言。
“着巧工堡新选掌门,出来见我。商议如何因地制宜重炼灵具等一众事情。”
段安乐恭声应过,他还有好些事情需得料理,将修明身殒之事报予康大掌门过后,即就又抽身出来。
途中看得各家聚在一路的残兵,好些小家修士的防御法器弗如战僧袈裟远矣,争抢着披在身上,倒显得此间有些滑稽。
“阳珣,带他们去山后编整一番。”
升做了赤璋卫副将的阳珣手中方印上头,还沾着不晓得哪个和尚的念珠碎片,但甫一闻得段安乐发言却是即就重重颔首、不敢怠慢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