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若此,便就定下了。只是我手头灵石暂不凑手,便就先给一半,另一半是以家中那几亩菇田为保,总不会给水道友留下来一堆烂账。”
“多谢尤火长如此体贴!”水姓货郎似是登时笑得连眉眼都凑到了一团,不消细想便就晓得其定又有一笔可观的数字进账。
寒鸦山诸家而今便算因了重明宗的多方扶持、已然摆脱了精穷的境况,但到底算不得富裕。
而那些筑基寒素之家,如水姓货郎这等人物,一般却也结交不上。是以如尤小宝这类身兼义从军职、家中又有产出的修士,便就是其眼中的上等客人。
认真算下来,这一年下来的大半营收,都要从这类人物身上收来。不然水姓货郎也不会将莫苦招婿无偿泄露出来。
毕竟若是愿意贩给那些素有“百晓生”名号的闲人,这水姓货郎起码也能换得十一二个灵石入手。
不过这却也不错,尤小宝甫一上来,就被水姓货郎掏干净了家底,却要省了后者许多苦功。
偏前者又是个小心性子,是以也只能眼睁睁见着水姓货郎又将那琳琅满目的灵物收拢起来、暗自眼馋。
又过了不多时的工夫,水姓货郎便就又背起了货栏,提着肩上灵麻绳跳了一跳,正待要拱手告辞,却又听得尤小宝出声问道:“唉,道友货栏上似有个字?”
一番苦心终被发现,水姓货郎面上得色几要掩饰不住,当着尤小宝深吸好几口气过后,方才一指货栏正面右下角一个“勤”字,悦声言道:
“这货栏是在下于今岁年末评审、擢为一等货郎时候,亲由分号墨掌柜赐下的货栏。这一‘勤’字,亦是从上宗康掌门档头所用货栏上头,分毫不差地拓印而来。”
水姓货郎话音方落,尤小宝即就明悟了。毕竟而今周遭数道的货郎,哪个不是在拿康大掌门来做标杆?
这一点,只从他们明明身有储物袋,却仍要与当年精穷十分、连个储物袋都没有的康大宝一般,背着等身高的货郎、走街串巷也可看出。
尤小宝摸摸已经空了大半的储物袋,提着手中离火剑端详一阵,正待回去收拾一番过后,便就要将亲自将这飞剑往麻朵岭送去。
不想才行到一半,他便就见得佰将兼保长董虎竟是一脸急色,朝着甲丑兵寨方向遁去。
“董佰将,这是怎么了?”
“甲丑兵寨是有信来,声言上宗响钟七声,是有变故。”
“双声为喜、单数为丧。”尤小宝低声喃喃一阵,登时心道不好。他只觉才得入手的这柄飞剑,似也瞬间少了好些灵韵。
—————小环山、重明宗
周宜修面色红润地依在高高的草垛里头,看着远处峰顶那响钟长鸣,脸上倏然间升起些满意之色:“嘿,这钟响得确是气派。”
他老得似是只剩了张脱了油脂的皮紧贴在一根根细骨头上,本就所剩不多的生气在日头映照下头消散如烟,似是熏得围绕在其身侧的几位师兄悲色更浓。
值此时候,周宜修反要比在场众修还要豁达许多。他咧开光秃秃的嘴又笑一阵,过后才言:“大师兄莫忘了要叫辖下各户人家缟素三日,也好叫师弟我风光一阵。”
康大掌门才得法宝、斩落金丹的喜悦此时已然散退大半,他于此听得周宜修发言交待,却也只得强忍悲意,颔首缓声:“记得了,回去便就安排,定是如你所想的那般风光。”
当年康大宝代师收徒,将周宜修收之麾下,双方之间,或还可说是可取所需。可是近百年相交下来,在场众修哪个还未与这甘为宗门燃骨为炬的老实稼师成了亲师兄弟?
周宜修眼角闪烁一阵,喉咙滚了一阵,似是有话要讲,最后却还是只唤了一声,“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