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的二月,校园的落雪已经化了干净,空气里依旧残留着晚冬的寒气。
“介意么?”
男人摇摇头。
于是,画家站起身走了过去,滚轮滑动的声音过后,客厅边半开的窗户被关紧,桌子上的一片纸页被最后一缕吹进来的风带落到地上。
室内变得更安静了。
“我的家乡在靠海的热带,那里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冬天,来国外读书了好几年,一开始的时候,见到下雪认为很有趣,时间久了,却还是觉得冷的不适应。汉语里有个词汇叫做‘叶公好龙’,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顾为经挥挥手,示意用不着罗伯特。
他半跪下身,自己捡起了那张便签纸,放到了桌案之上。
“哦,我知道……你是想写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抱歉。说这些事情,是不是挺无聊的?”
“没有,没有,挺有趣的。”
「一个怕冷的画家,却画着冰雕一样的作品?」
罗伯特心里想着,是否可以把这句话作为今天这篇采访文章的开篇?他们之前聊天,谈到了顾为经那幅此前失窃的画作。
它的名字就叫做《寒冬》。
“绘画所反映的自然和真实的自然总会有所区别。”
顾为经说道,人们看到自然元素的时候,往往基于一种普遍的观察,比如说,冰是透明的,玫瑰颜色鲜红,树木呈现棕褐色……这些观察全部都基于一种视觉的常识。
但在画家的笔下。
纯净的冰也可以呈现出火与烟混杂在一起的离子态,玫瑰可能像是雾一样,而树木……它可能呈现出海一样的流溢的蓝色。
未必一定要这么画,画家顾为经说,他只是随便举个例子。
风景画在美术史上的定位难免会有些“尴尬”,尤其是对于水彩这种艺术形式来说,更是如此。
顾为经抬起手,指向了墙壁上所悬挂的那些照片。
“那就是曾经的水彩。又不止是曾经的水彩。”
有那么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交通方式落后,生活的节奏很缓慢,很可能很多人,很多农夫,小市民,甚至是中产阶级乃至于半上流阶级,也可能在很小很封闭的地方,度过自己的一生。
甚至“旅行”本身就是一个“伪概念”。
人为了什么要去旅行?一个人可以为了看病去大城市,可以为了做生意把货物从一个地方运输到另外一个地方,可以为了求学,可以为了“闯出一番天地来”……这些概念都很容易被理解。
但人们很难理解“为了旅行”而旅行。
旅途对很多人来说,意味着风险,疾病,不确定性因素,意味着你要从一个自己所熟悉的地方,到一个自己所陌生的,无法适应的地方去。
甚至旅行便意味着死亡。
中世纪结束,到了十七世纪,乃至十八世纪,壮游“LeGrandTour”开始在欧洲大陆盛行,有些人开始在成年以后,选择去中欧,选择去希腊,去维也纳,威尼斯或者佛罗伦萨当然还有罗马进行游历。
但这样所谓的风尚,仍然只是限于极少数人的特权。
想进行这样的游历,起码得有属于自己的私人马车,而一次充满风险的长途旅行,花掉相当于今天的一百万美元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