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你的画展比顾为经的画展要强,你最具有闪光点的地方,正是顾为经的作品所最缺乏的地方——”
“关于现代人生活的锐利观察与洞悉。”
她夸奖道。
“哦,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的那场展览有非常多花费了精巧心思的构思……”戴克·安伦频频不断的点头,他不太关心顾为经的画展了。
他在这里。
萨拉女士就在旁边。
这么宝贵的时间,不若到旁边去,给他自己开个专访好了,他能为自己混上一篇版面,不比在这里吐槽顾为经强。
“我前一段时间,以大师计划的评委的身份,见过一次顾为经。”
萨拉倒是吐嘈顾为经,吐嘈个没够。
“大师计划?《油画》杂志旗下的项目么?”安伦竖起一只耳朵。
“一个给青年艺术家的驻校综合艺术项目。《油画》杂志社有所参与。”萨拉说道。“我给他打了5分。”
“我承认,对于学生来说,他是画的很不错。”戴克·安伦一听是个学生项目,他又把耳朵放下来了,他不了解德国的评分体制,敷衍的夸奖道,“打满分也正常,笔触呀,线条呀,都挺好,他缺乏的是更多的沉淀和打磨,您显得非常的公正——”
“不。分越低越好。4分是及格线,5分直接就是不及格。”
萨拉说道。
“话又说回来,另一方面,艺术行业,对于社会的观察,真正发自内心的思考,要远远比笔触和线条更重要。画一幅漂漂亮亮的画,又能有多难呢?古往今来那些伟大的作品,有几个真正以画的漂亮取胜的呢?这就像是老年人和年轻人之间的差别。只看漂亮,只看线条和笔触,却忽略了真正有深度的东西,就好像只看见一株大树而忽视了身前整片的森林。”戴克·安伦面不改色的说道,“这要是一场选美比赛,伊莲娜小姐肯定赢,但如果比较的是艺术的洞察力——”
“但那天,我给项目里的其他所有人,打的都是6分。顾为经已经是得分最高的那个了。”
萨拉盯着身前的作品,慢悠悠的说道。
安伦先生张开了嘴。
安伦先生闭上了嘴。
安伦先生决定不说话。
跟有些人,社交起来真费劲,到底要怎么样么?大姐,您这是故意的吧。
“所有说起话来大喘气的人,都应该拖出去吊死。”
戴克·安伦在心里想。
“很多艺术家到了晚年,都或落入不知道想画什么,不知道该表达什么的迷茫循环之中。他们找不到自己的锚点。既使是少数最伟大的艺术家也不一定能逃离出一个复杂的怪圈。他们依然还保留着创造力,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加以施展。”
“他们没有在浪潮里沉没,他们迷失了方向。”
萨拉说道。
“顾为经是那天的所有的学生里,唯一一个问了我‘为什么?’的人,他质疑我的决定,质疑我对他下达的论断。我想,这多少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对于艺术本身,有着属于自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