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念着莎士比亚的台词,她是在跟顾为经说话,她也是在跟自己说话——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是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勇敢?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生来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
“死了,睡着了。”
伊莲娜小姐看向病床上闭着眼睛的顾为经,声音转为温柔。
“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嗯,真正的阻碍就在这儿: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腐朽的皮囊以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那不得不使我们踌躇顾虑。”
安娜又一次念道。
“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
“那不得不使我们踌躇顾虑。”
“这是我在看到那幅作品的时候,脑海里所正在思考着的事情。莎士比亚说——人们可以支配自己的命运,若我们受制于人,那错不在命运,而在我们自己。”
“《人间喧嚣》,这是本届名叫《人间喧嚣》的双年展上,我自己最喜欢的作品。”
安娜读完了她的信。
她坐在顾为经的床边,看着顾为经。
她看的如此的认真,就像在那座荒岛上,她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所做过的那样。就像在那座荒岛上,她无比虔诚的双膝跪在沙滩上,对自己祈祷时,所答应自己的那样。
“你知道么?这本来会是刊载在新的一期《油画》杂志上的艺术评论。”
安娜说道。
“我让纽兹兰副主编取消了对于你的专访,一来,我还确实有些犹豫。二来,看了那幅画之后,我觉得已经不需要再进行采访了。那天在船上,我想要和你谈谈。如果你表现的好,就把它做为礼物奖励给你。并告诉你,恭喜你,成功成为了《油画》杂志创刊一百余年以来,年纪最轻的封面艺术家。”
“比毕加索还要年轻的多。”
“很遗憾。”
安娜摇了摇头。
“G先生,你就这样错过了成为媒体们的宠儿的机会。”
“没关系。”
顾为经摇摇头,“您给了我关于个人画展的灵感。再说,能够成功获救,我觉得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
“假话。”
安娜直截了当地戳破了顾为经的客套。
“你没说实话,你心里明明还是非常遗憾的。你可想成为《油画》杂志的封面人物了!”
伊莲娜小姐冷冰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