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人似是冷笑了一下。
轻蔑使得她没有说下去的兴趣,只是将手指尖写好的支票从中间对折几次后撕开,把碎屑收进长钱夹,准备重新开了一张双倍金额的支票。
顾为经沉吟了片刻。
从任何角度来看,接受这个开价,都是符合逻辑的做法。
笑话。
这是整整一百万欧元,最顶格的开价。
甚至不是开价多少的问题,伊莲娜小姐愿意购买他手中持有的《雷雨天老教堂》这个行为,在艺术领域内,意义甚至重过了支票上的金额。
无论对面的女人是以最顶级的收藏家的身份,购买了这幅作品。还是她以最顶级的艺术评论杂志的纂稿人的身份购买了这幅作品,它们都是对他的论文,最强而有力的背书。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史上收藏第一人乾隆皇帝的宝库中,其实是有些藏品真假性存疑的。
但只要十全老人的大印章啪啪啪的往上一盖,至少在乾隆皇帝在位的时候,是没哪个大臣哪个画师,那么不识相,跳出来说,唉呀呀,这画的用纸不对劲儿啊,这不是宋朝人的画哦!你是不是被人忽悠瘸了。
伊莲娜小姐只要买了他的那幅画。
它就相当于《雷雨天的老教堂》之上被加盖了属于伊莲娜家族的印章,光这个印记的含金量与说服力,没准要比他那篇几千个词的论文,还要来得更强。
顾为经这个名字是艺术领域的无名小卒。
伊莲娜这个姓氏,却是艺术权势人物排行榜单上的TOP1。
近期《油画》杂志的团队将和他在艺术中心里举行有关论文的对谈会。
随便想想就知道,杂志社的栏目经理刚刚花了100万欧元,买了《雷雨天的老教堂》的所有权,总不会转过头来,就在展会上难为自己吧?
它是不是一笔双赢的交易,顾为经不清楚。
对面女人出价的获利点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思前想后。
这起码都是一笔对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
为此。
为了“讨好”对方,把伊莲娜家族乃至整个《油画》杂志社在面对有关论文的争议的时候,绑上和他立场相同的战线。
对理性人来说,别说100万欧元,就算是十分之一,就算是十万欧元,都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他都应该卖。
世界之大,天南地北。
他都再也找不到如身前这个人,那么合适的买家了。
错过这个机会,将不会再有。
然而。
顾为经又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理性人。
他外表看上去很平静,他能在电话里平平淡淡的和策展助理邦妮·兰普切分析各种选择的利弊得失,像是一个精通损益计算的精算师。
在内心深处,年轻人又是有一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小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