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二字,咬得极为艰难。
昭王颔首:“嗯。”
池萤滚咽喉咙,挨着前帷的角落坐下,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可目光还是不自觉地瞥向昭王,悄悄看他的眼睛。
以往只知他性情阴鸷冷酷,未曾想,竟是如此昳丽无双的相貌。
只见他眉眼微垂,灰冷的瞳仁洇出沉沉暮霭,又似香灰燃尽,睫毛很长,在眼睑压下浅浅阴翳,目光微微放空,手边还倚着一根镶嵌墨玉的竹杖,应是眼盲无疑。
“王妃在看本王?”昭王突然开口。
池萤身躯一颤,便见他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视线虚虚落下,分明没有看她一眼,可清润淡然的目光却似洞穿一切。
他还在等她的回答。
池萤按下心中恐惧,斟酌道:“妾身听闻殿下重伤在卧,未曾想在这里见到您。”
昭王喉间溢出一丝浅笑:“若非刺客提醒,本王倒是忘了,前日正是本王大婚,当日未能亲迎,王妃不会怨怼本王吧?”
池萤:“……妾身不敢,殿下伤重,妾身自当谅解,方才一时慌乱,是妾身失言了。”
昭王颔首:“王妃果然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池萤面色青白,不知如何回应。
外面的杀戮还在继续,似是倒地的黑衣人中有人诈死,意图回去报信,被王府护卫接连几刀,彻底了结性命。
马车内,男人神容闲逸,唇边挂着极浅的笑意,仿佛车外几十具尸体都不过是取悦他的东西。
池萤想起坊间关乎昭王的传闻,说他阴鸷嗜杀,如煞神降世,而池颖月提及昭王,更是满脸惊惶,唯恐避之不及。
而她今日也见到了,昭王根本不像传言中重伤不治、将死未死的模样,他分明……
池萤不敢直视他面容,压低眉眼,目光无意间落在他摩挲弓弦的手掌。
他的手指清瘦修长,戴一枚青玉扳指,白净清透的骨节处微微泛红,手背蛰伏的青筋有种凌厉割裂之感,任由那弓弦在指腹压出令人心惊的红痕,他也似浑然不觉。
昭王察觉到她的目光,指骨轻微一动,又笑了:“王妃还在看什么?”
池萤身躯一颤,几乎腿软:“殿下恕罪,妾身……”
“王妃何罪之有?”
昭王好整以暇道:“只是本王不知,王妃对我竟是这般好奇。”
“妾身不敢。”
池萤抿紧唇瓣,再不敢抬眼。
马车驶远,车外惨叫声与血腥气也在慢慢远去。
昭王听到身边女子耳坠晃动的细碎响声,两边似有差异,忽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锦帕,顿了顿,递给她:“王妃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