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旁的——不服王化四个大字,就足以把每一个外族的棺材板钉死,却根本不会引起任何舆论。
从这个角度上来,各部头人对这新制度的感官,也就是可想而知得了。
我贵族做得好好的,对部众予取予求,手握生杀大权。
你们汉人一句约法三章,搞得我以后连人都杀不了——甚至伤不了了不说,还不许动私刑、不许部族内部处理‘违法者’?
那我还算个哪门子的贵族、哪门子的头人了?
连对部众的处置权都没有,那作为部族头人,又如何掌控自己的部族、如何让部众对自己怀有敬畏?
于是,情况就成了一根筋变两头堵。
这新制度,各部头人若是好好推行,有小概率能‘鸡犬升天’,封侯去长安享福,但百分百会让部族脱离自己的掌控。
等于说是那自己对部族的掌控权,去赌一个小概率事件。
一旦赌输了,封侯没封上,长安没去成,就要留在河套成为吉祥物性质的部族头人。
可若是阳奉阴违,不好好推行,汉人这边又交代不过去。
尤其这新制度,是汉人为河套诸部准备的,先在河套试行,等完善了才会用到河套。
在那之前,汉人在河套地区,必然是着重推动这新制。
顺从不行,阳奉阴违不行,强力反对,又没有支撑大家反对、反抗的客观条件。
一时间,各部头人面上均各带上了不安。
——去长安当然好。
实在去不了长安,那留在河套继续做部族头人,其实也还行。
虽然要给汉人做狗,却也依旧是部族的天,属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者说是汉人之下,部众之上。
可一旦这个新制度在河套推行,那在场的百十来号人,除了三五个去长安相互的彻侯,便都要成为失去部族掌控权,甚至都未必能继续得到部族供养的所谓‘头人’。
这……
“还请博望侯,示下。”
漫长的沉默之中,终还是有一名看似老迈,实则才刚三十出头的部族头人,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面上挂着强挤出的谄媚笑容,手中端着酒碗,对程不识遥一相邀。
“这新制之下,我等部族头人,该当何以自处?”
“往后,我等不得惩处部众,那在部族内,必然是不再具备威望。”
“那若是有指令,如作战之类,需要我们这些头人,协调各自的部众时,我等头人不再具备威望、不再对部众有掌控,又该如何是好?”
话说的委婉,言外之意却也算得上是单刀直入。
——这新制度,分明是在剥夺各部头人,对各自部族的掌控权!
那失去部族掌控权后,各部头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