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这姑娘,走路看着些啊!”
林臻被人喊住,回过神,瞧见脚下被她踩坏的一支银钗。
“……抱歉。”
老妇人坐在铺在地上的草垫上,抬头瞅了一眼林臻,面带愠色,不肯应答。
林臻无措地摸向腰间,但她何曾带什么银钱?
半晌后,林臻终于从腰间摸出一只佩环,她蹲下身子,将那枚玉佩放在了老妇人的摊前,起身离开。
没走几步,她又被那老妇人撵上来拦住了。
“那一支钗子倒也不值这许多钱,”她掏出自己的钱袋,倒出些散碎银子,塞进林臻手里,“这是找你的钱。”
老妇人转身回去了,林臻望着手里的银子发呆,片刻后,她拦下了一辆马车。
入夜山里的风吹得凛冽,林臻下了马车,抬眼望了一眼山腰上的兰若寺,朝山上走去。
衣袂在冷风中飘摇,借着月光,林臻一步步走至兰若寺后山。
半年未来,母亲的坟前已长了许多杂草,她慢慢跪下去,一把一把将左右的杂草清理干净。
掌心被勒出数道红痕,手背上也是一道道的印迹,林臻却不觉痛楚。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父亲留下的刻字,指尖轻抚上去,唇角微动,那一句经年未唤过的“母亲”终是没能出口。
她低下头,忍在眼眶中的泪珠随之滴落在地。
啪嗒、啪嗒……
山中也下起了雨。
雨水的掩护,让林臻的泪可以落得肆无忌惮,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雨夜。
在季濉出手行刺前,她已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也隐约觉着与当年宸王案有关,她曾对季濉说过同样的话:你且等着我。
那时的她,也曾对宸王谋逆之案有过怀疑。
父亲曾经是那样敬重那个人,与他相交颇深,怎会在短短时间内便将他判为逆臣?
加之那段时日父亲确实成日精神恍惚,神思异常,她甚至鼓足了勇气想要当面去质问父亲。
可当她看见父亲头枕着卷宗,手中紧握朱笔,和衣伏案而眠,满面倦色,鬓边不知何时竟生了几缕银丝,彼时,她又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而今,她还是一如当初。
即便铁证摆在眼前,孔景和亲口与她讲述之时,她却还是连一句佐证的话都不肯说。
时至今日,她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从小以大义仁德教导她的父亲,会是一个为了仕途陷害忠良的人,或者说,是她从心底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也因如此,三年前,季濉要刺杀父亲时,她才会不顾一切地去阻止,甚至不惜伤了他。
淅淅沥沥……
雨势渐大,混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切变得那样熟悉,她仿佛又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少年,胸口插着她刺下的匕首,血流汨汨。
她曾于血泊之中救起他,又亲手将他置于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