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山峰后面,就真的是国界线了。
山顶的树林没那么茂密,太阳照在脸上,天似乎都亮堂了点。
三影院美工松口气,顺了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左胳膊,嘀咕道:“可算是到了,等回去我非得反映一下,这写生也不用非得来荒郊野岭吧?闻慈,你眼皮还跳不?”
他开玩笑,还记得闻慈刚进树林里说得那句话呢。
闻慈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止跳,还跳得更厉害了。
“这树林里应该不会有野兽吗?”闻慈不安地问。
“应该不会吧,”四影院美工的声音不太确定,“大江山这边很少有人来,毕竟离国界线近,比较敏感,咱们来这边登山写生,那都得是上面打了报告审核过的呢。”
七影院美工忽然开口,“听说咱们的作品要是有画得好的,还会被送去见报。”
大家都看了过去。
七影院美工有点紧张,但还是道:“下下月不就是五一了吗?虽然劳动节,和国界线不太沾边,但市里好像打算各行各业都出一些典型搞宣传,咱们美工就是画画的,但光是画海报,没什么可说的啊,画点自然风光,蹭蹭人家国界线的光。等下一个业务学习,估计就是让咱们走进工厂,描绘工人面貌了。”
闻慈恍然大悟,就跟蹭热度一个意思呗?或者说镀金。
把单纯画电影海报的美工,和时代正能量贴一贴,显得工作都庄严了。
大家就这件事嘀咕几句,又有人对闻慈说:“这要是能选上,那肯定是闻慈的画儿。”
闻慈摆手,“八字还没一撇呢,大家好好画,都有可能的。”
其他七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怪闻慈这么讨人喜欢,实在是说话太好听,人也干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特别大方,不管是平时还是之前市里培训的时候,谁朝她请教,她都不会藏着掖着。
没有桌椅,大家就拿出画本,托在手上或者抵在树干上画。
说实话,这场面有点狼狈,颜料没地方放,调色盘都只能放在地上,闻慈随便站在一棵树前头——这树林阴森森的,她总觉得心慌,特地找了个后面有遮挡的位置。
苏林在她旁边,因为怕东西太沉不方便,他们俩东西是合伙儿带的。
调色盘一人一个,但颜料、洗笔杯这些都是合用的。
环境不便,闻慈没法完全静心。
她画上几笔,就忍不住看看周围,尤其是身后的树林,那里黑黝黝的,总感觉藏着头野兽,长獠牙的野猪、熊瞎子……说不准还有一口一个脑袋的大老虎!
闻慈越想越可怕,手臂被苏林轻轻碰了一下,“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闻慈摇头,“我单纯被吓的,”被自己的想象力吓的。
苏林哑口无言,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递给闻慈,“吃点甜的。”
闻慈道谢,默默接过,把硬硬的糖块儿填进了嘴里。
甜甜的苹果味儿蔓延,闻慈觉得自己的情绪稳定点了,端着画本离苏林近了点,直到两人只剩下一臂距离——要是再近,右手要没法灵活地画画了。
苏林耳根通红,但他知道,闻慈会以为这是自己没戴帽子冻的。
他抿抿嘴巴,抓紧速度画起自己的画。
水彩写生和描摹水彩海报又不一样了,但到底都是水彩,大家画得有好有坏,不过起码都到了及格线,画到十二点钟,大家的进度都起码到了一半。
于素红突然说:“大巴车三点钟过来,我们最晚两点钟就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