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那些缓缓燃起的情绪像是一下落了空,零星落地碎成一片,然后渐渐熄灭无踪。
祈临很清楚温聿容这句话的意思——陈末野未必是因为纯粹的爱才选择付出,也可能只是想抓住这么多年缺失的“陪伴”而已。
年幼的感情最脆弱的原因,就是因为少年少女的思想还太青稚。
温聿容点到为止,她转过视线:“但无论如何,他的付出是真的。他想过瞒着你给贺迅一大笔钱,然后再以威胁敲诈为由把他送进监狱。可是他的证据不充足,手段也太粗浅,贺迅是没那么容易判刑的。”
所以这件事,她替陈末野接手了。
“您……给他汇了多少钱?”祈临扣着指尖低声开口。
“对比起你和末野的安全,数目不重要。但是这笔钱够他判很久。”温聿容重新抬手压过自己的眉心,语调多了三分无奈,“这件事我也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最后四个字像是一道耳光,赤裸裸地扇在祈临脸上。
祈临知道她在不动声色地划清陈末野和他的界限,但是又一时找不到由头反驳。
正如贺迅说,温聿容和陈末野的血缘关系断不掉,祈临和贺迅的血缘关系也划不清。
这是从出生就注定的,他们无法舍弃的部分。
“我有些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温聿容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我是末野的母亲,而你是末野的……恋人,但是我们却瞒着你在对付你的父亲,好荒诞的关系。”
祈临知道她想表达的不只是“愧疚”。
只是因为祈临和陈末野是“兄弟”、“恋人”,就有这么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像一条水蛭一样缠在她身上贪婪地吸血索取,而她却还要惦记着他们所谓的“血缘关系”而束手束脚。
祈临的唇动了几次,也只能低声吐出一句:“对不起。”
“没事,你也不容易。”温聿容只是笑笑,“至少所有事情目前都在可控阶段,贺迅只以为你们是兄弟,也坚信我被他拿捏了‘私生子’的秘密不敢轻举妄动。”
她没有直说,祈临却听明白了。
贺迅不知道他和陈末野还有“恋人”这层关系,所以一切事情都可以瞒下来。
难怪……难怪陈末野坦白那天,温聿容说她要回去“重新规划”。
她需要规划的不只是陈末野的“职业道路”,还有贺迅。
祈临垂着眸,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力感。他轻抿了一下泛白的嘴唇,回头:“那您打算怎么处理贺迅?”
“末野的想法很好,只不过他缺乏有力的证据。”温聿容看着他,“而这些我能补足,仅此而已。”
温聿容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勒索对象,她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演员身份,背后还有专业团队。
贺迅这样的人自以为掌握一个“秘密”就能拿捏她,再可笑不过。
贺迅收的每一笔钱,都是他往监狱里铺的路。
雨势变小了些,温聿容的声音也更加清晰:“这些事,末野没告诉你,那他应该是不希望你知道。”
“嗯,”祈临不用她挑明,“我清楚。”
至此,原因和结果都交代清楚,两个人再没话可聊。
“不要想太多了,过完年再说。”下车前,温聿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新年快乐。”
这场谈话只进行了半个小时,祈临却觉得自己在冰冷的雨夜里呆了一个世纪。
祈临艰涩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离开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