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铺着明黄锦垫,椅背浮雕五爪团龙;
左侧交椅镂空雕有松鹤纹;
中间搁一张云石小几,面上的木纹有如川流。
朱昱修道:“林相不必多礼,请坐。”
林佩道:“谢陛下。”
竹子套筒放置在交椅旁的矮架上。
朱昱修招了招手。
阮祎躬身捧来一只玉碗,揭开时泛出参茸香气,琥珀色的汤羹里沉浮着切片雪蛤,两枚透明的珍珠粉圆卧在其中。
朱昱修笑道:“林相,这是太医院用长白山十年老参配的珍珠雪蛤羹,取‘珠玉养心’之意。从前老太傅头疼时饮一盏,说它最是使人熨帖,有安神的功效。”
林佩凝视许久,谢圣恩,端起来喝。
药膳见底,双龙戏珠的雕纹浮现,足以见是御用之物。
林佩放下碗,再度起身行礼:“谢陛下关怀,臣不胜惶恐。”
朱昱修道:“朕听说你身体不适,本不想打搅,但眼下情势实在危急……撤军的旨意是下了,可是十万平北军留驻迆都,迟迟没有班师,朕不知如何是好。”
林佩顿了顿,说道:“陛下,朔北之地年产的粮食有限,供不起十万大军过冬,左右都督府与中军精锐共三万余人,加之三千营、神机营的一万兵士,再加北直隶境内可以征调的兵力,据守居庸关半年绰绰有余,等到第二年,南京方面的军队前来支援京师,而平北军则缺少后援,则他们断难取胜,陛下可高枕无忧。”
朱昱修脸色微变:“计算兵力做什么?朕以为右相只是心中有顾虑,断然无有反意。”
林佩道:“臣也不喜动用武,计算兵力是为了让陛下安心,这些是谈判的筹码,正因为筹码足够,事情才能够和平解决。”
朱昱修道:“对,对,和平,朕希望和平。”
林佩道:“为了和平,右相必须交出朔北地权和兵权。”
朱昱修伸出手想拉林佩坐。
林佩垂眸不动。
朱昱修咽了一下,忍住情绪问道:“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做?”
林佩道:“北伐乌兰的功绩煌煌烨烨,朝廷不能不褒奖,其中的关键是如何褒奖。臣与陛下说两个人,一个是闻远,一个是臣之弟林倜。”
阮祎来收碗。
云石几面上凝结的水痕迅速退去。
林佩走到交椅前:“闻远是真正在战场上拼杀效力的人,该记功封赏,而林倜作为提供支援的人,本也有功,可他是通过勾兑盐引出的力,只效忠于右相一人,这种就断不可奖励。”
斜长的人影融于柱影。
朱昱修道:“如果褒奖不一,他们内部就会产生矛盾。”
林佩缓缓坐下:“是,当下宜用高官厚禄换掉右相手中的兵权,后施离间计剪除他在朝中的党羽,再行废黜之事,平息其余大臣的怨气。”
朱昱修笑了一声,语气之间有几许凄凉:“朕就知道。”
林佩道:“怎么?”
朱昱修道:“当初你让朕下撤军的旨意,是明知右相不会听从,故意给他设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