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楹的心情刚平静稍许,马车便已抵达侯府后门。
下了马车,崔楹刚行至垂花门处,便有婆子小跑而来,神色慌张地道:“少夫人回来的正好,奴婢正要遣人去卫国公府唤您回来。”
崔楹认出这婆子是伺候在老太太身边的孟嬷嬷,便伸手扶住对方道:“发生何事了?嬷嬷慢点说话。”
孟嬷嬷通红着眼:“您快去菩提堂看看吧,老太太她……只怕要不好了。”
话音刚落,孟嬷嬷便感觉周身如有清风拂过,抬眼再看去,便见方才还立在眼前的窈窕女郎,一眨眼便已跑到了抄手回廊。
菩提堂。
崔楹没等通传,一鼓作气跑进了老太太的卧房,进了里面,只见满屋是人,几个脸熟的御医围在榻下,或是诊脉,或是施针,秦氏坐在榻边,手捧一碗汤药,张氏、薛氏紧张地站着,面面相觑。
每个人都头顶愁云,表情出奇一致,满脸忧心忡忡。
崔楹再走近两步,便见王老祖母一动不动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颊呈紫红之色,胸口分明起伏厉害,气息却只进不出,双唇紧抿。
秦氏哽咽发问:“当真没了法子了?您几位可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岂能有如此束手无策的地步?”
御医叹道:“老夫人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咳疾,一生难以根治,唯能靠药物缓解,能撑到如今,已是高寿,如今痰堵肺腑,最万全的法子便是服用化痰之方,可小老儿自为老夫人诊治至今,开出的化痰之方已然车载斗量,短时间,再难写出新的药方了。”
薛氏哭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只能看着老祖宗这般耗干不成?这可使不得啊,子女都未曾到齐,老祖宗怎能撒手人寰。”说着便吩咐丫鬟,“快去找个小厮,快马加鞭前往工部和兵部,去将三老爷四老爷叫来,就说大事不好了,老太太兴许要不行了!”
秦氏这时起身,冲到薛氏面前便甩下狠狠一个巴掌,双目赤红着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这才到什么时候,你这般大肆声张是安的什么毒心思?老太太再不济也能撑到三个亲生的儿子回来,轮得到你们两个庶出的在床前假孝?”
此话一出,薛氏面上红黑交织,当即大喊“冤枉!”,闹着便要撞墙。
秦氏在侯府当了半辈子端庄娘子,此时便仿佛换了个人,所有恶气一齐涌出,动身拉住前去拖拽薛氏的婆子:“谁都不许拦她!让她撞!撞死了干净!”
张氏本往后面躲,眼见场面越闹越大,心一横,上前拉住秦氏道:“老祖宗性命攸关,正是需要人来稳住场面的时候,四弟妹是个糊涂人,二嫂怎也跟着她一起糊涂了?闹这一场既伤了自己的身子,让底下人跟着看笑话,还耽误了老太太的病,老太太今日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日后大哥二哥回到家里问起责任,究竟算做谁的?”
秦氏唯一忌惮的,便是那个远在漠北镇守的大伯哥,闻言不禁冷静许多,狠狠剜了一眼薛氏,不再管她,转而问起御医:“当真没有丝毫办法了吗?你们这么多人,还能连个化痰的新药方都开不出?”
御医们垂首不语,气氛一时陷入寂静。
寂静中,一道轻软的声音自外圈出现:“我、我有个法子。”
崔楹默默举起了手,眼见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自己,她默默吞了下喉咙。
天杀的,鬼知道她有多不想在这种时候吸引注意。
卫国公府人口简单,关系和睦,崔楹长这么大也没见家里人互相说过重话,更别说吵架。
所以,她此刻真是害怕极了。
“你有法子?”
看到崔楹的那刻,秦氏好不容易亮起的双眸,又重新黯淡下去,语气也充满质疑。
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能有什么治病救人的法子?
崔楹重重点头,自袖中掏出一只瓷盅:“这里面是咸枸橼,出自岭南一带,是我昨日管护国公府的少夫人要的,有化痰止咳的良效,用起来也简单,取出泡水即可,我曾喝过一口,整个下午喉咙都是清凉舒适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靠谱,可还是不能化解秦氏眼中的质疑之色。
“我看看。”秦氏勉为其难道。
崔楹走上前,将瓷盅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