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几个时辰前,他与应寄枝仍是貌合神离的模样,伤人话语一句接一句,刺得彼此鲜血淋漓。
季向庭弯起眼睛,于无人处将蒙尘的真心坦露,连亲吻都是软的,在灵力的控制下,他看着应寄枝茫然的眼神,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右眼。
“明日我若是醒不过来,便往此处射箭。”
“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这才是我的答案。”
他看着应寄枝猝然通红的眼眶,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压住对方体内暴动的灵流,一手捂住他的眼睛。
“我们还会再见的,到那时我再把其他你想听的话说给你听,嗯?”
似是情人间温存的低喃,又似在哄脾气差劲的孩子,季向庭蜷在应寄枝怀里闭上眼,声音渐渐变轻。
“……除了第一句话,其余的都忘了罢。”
季向庭掌心不住颤动的瘙痒终于停下,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好闭上双眼。
今夜太长,今夜又太短。
阵阵冷香萦绕在鼻尖,季向庭终于在最后一夜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无论过了多久,有些习惯仍无法改变,如同上瘾一般,而季向庭却不愿改变。
但愿明日慢些到来。
第92章将醒
泰荣一千一百六十二年夏夜,应都原血战。
季向庭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自爆时的痛楚,可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时,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生命尽处,他终于摆脱了悲哀的命途,得到的却是一种一切尽归虚无的空茫。
唯有应寄枝望向自己的目光牵绊住了他游离的魂魄,让他能感受到最后一点刻骨铭心的痛意。
季向庭很想似从前那些日子般张口说些俏皮话,哄一哄他从未笑过的心上人。
可“愚者”还在苍穹之上注视着他们,他不能至应寄枝于死地。
他的魂灵穿透了生死的界限,一路飘到苍穹之上,看见“愚者”与归一斗得两败俱伤,才终于勉强分出胜负。
纤弱苍白的青年被归一凝结出的万千灵绳束缚,他唇角溢血,却并不在乎地晃了晃手腕。
“我还会醒来的。”
归一袖袍一挥,将人甩到墙上上:“那便再斗一场。”
“愚者”弯起唇角:“拭目以待。”
青年手腕下压,归一眉头一锁,身上白光同样炽烈,护住的却只是战场上的应寄枝。
这一瞬被拉得极长,似是这些执棋人对棋子吝啬的怜惜,季向庭的魂魄被强行按回凡间,回魂之时他动了动手指,用最后力气在“愚者”的术法落下之时将自己仅剩的清醒记忆转移出去,连同昨夜那些无人记得的情话。
他无法说话,只能长久地用平和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凝滞的身影,直到被刻意凝聚而成的恨意席卷而上,他闭上眼,便再也不曾睁开。
还好……他们还会相见。
季向庭自爆带来的业火烧灼着战场上的一切,它将应长阑击晕后便收敛了锋芒,轻柔地绕过应寄枝后,舔舐着他留在战场上的弟兄们,似是一场无声的葬礼,划出一道生与死的界限。
今生的季向庭再度看见无声哀的应寄枝,他终于不似先前那般犹豫,几乎是飞奔过去,隔着一世时光抱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