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曾经的主人,是他。
年少时季向庭曾为了溜出望尘山无所不用其极,半夜拎着铲子在自己屋内埋头苦挖,第二日白天昏昏欲睡,还觉得父母不会发觉。
后来季向庭的屁股自然躲不过一顿藤条伺候。
年幼的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泪汪汪地生着父母的气,一瘸一拐地走回屋内,却发觉自己的床榻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不起眼的机关,而他玩闹般在屋内挖下的坑洞,也变成了一条幽长的暗道。
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季向庭顿时便忘了哭,提着蜡烛窜入地道之中,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父亲。
他别别扭扭地偏头不理人,季月好笑地走近,蹲下身替人把眼角的眼泪擦干,伸手一捞便抱着季向庭往前走。
“你娘亲给你做了甜糕,沿着这条路走便能吓她一跳。”
季向庭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在甬道之内张望,伸手指指另一侧被封住的路口:“那这里呢?”
黑暗之中,季向庭瞧不清季月的表情,只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揉了揉。
“以后你便知道了。”
季向庭自回忆中抽离,望向另一侧早已撤去禁制的岔路口,揉了揉眉心。
他对此地太过熟悉,即便百年过去,记忆也未曾淡去半分。
是以他方才自树林中见这院落一眼,便察觉本该尽数化为灰烬的地方,如今的构造却与从前别无二致。
云天明不曾来过望尘山,自然做不到此事,那便只有应寄枝。
应家拜年来给予云家的帮衬太多,以至于云家子弟本领没学多少,却先明白了好吃懒做的道理。
修建房屋这等下人才会干的事,怎能让他们这些修士辛劳?
应家子弟主动接手,自然再好不过。
云天明机关算尽,终究百密一疏。
他又走了许久,终于在暗道深处站定,看着眼前一抹素白的身影,两三步上前牵起应寄枝的手指,拉着人往前走。
他察觉到应寄枝的指尖僵了一瞬,不由叹了口气。
自己山脚下口不择言的那句话,有人到现在还生气呢。
他缓下口气,指尖蹭了蹭对方的腕骨:“糖吃了没?最后一块,特地留给你的。”
应寄枝将他作乱的手指握住却并未开口。
这便是没吃了。
季向庭却也不恼,带着人拐入一条岔路,尽头隐约有人声传来,絮絮叨叨又含糊不清,似是在压抑些什么。
这条暗道四通八达,能够通向望尘山的每一处,此刻他们正站在云天明脚下,光明正大地听着墙角。
头顶的声音逐渐清晰,季向庭这才听清,那不是云天明在与谁说话,而是他痛苦无比的呻吟。
“家主……”
“把药拿来……!快去!”
“家主,那药已经没用了!再忍一忍,月圆之日便要过去了……”
随即便是一阵嘈杂的巨响,似是什么东西被云天明掀翻砸在地上,惹得暗道内尘土纷扬,季向庭顺势朝前走一步避开飞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