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得那样醉,不会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那天外之人亦不会就此苏醒。
他实在忍了太久,也等得太久,等到分明两情相悦,却仍要为两辈子的真相停下脚步。
那是他无法逾越的屏障。
于是应寄枝终于伸手,缓缓将季向庭的眼眸捂住,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按在怀中。
“季归雁,若我如今开口,你前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作泡影,再来一世,亦会是同样的结局。”
“但我能告诉你,待云家覆灭,你会知晓前世种种。”
“届时,前世的仇,你便能尽数奉还于我。”
季向庭愣愣地听着应寄枝的话语,他那半分摇摇欲坠的清醒似乎又被滚滚涌上的醉意吞没,应寄枝说得那般分明,却又听不明白。
他靠在应寄枝的胸口,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在自己心上,不知怎的,竟敲得他心间作疼。
季向庭张了张口,本能地想要去安慰眼前人,可方才迟缓的思绪仍未理解他方才的话语,到最后也只能徒劳地靠在他身上,在满是冷香的怀中昏沉睡去。
记忆最后,他听见应寄枝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复往日冷漠。
分明已将让他能产生情感的不留名剑抽出,季向庭却仍能觉察出他话语间的温和。
“别怕。”
怀中之人分明已睡得人事不省,却仍紧抓着应寄枝的指尖不放,眉间蹙起,睡得极不安稳。
仿佛在担心眼前之人随时会消失一般。
应寄枝用外袍将人裹住,将他打横抱起,起身缓缓走出树林。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日上三竿,季向庭才再度睁眼,身上被衾被盖得极为严实,他头疼欲裂地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竟抓着应寄枝的外袍抓了整夜。
望尘山四季如春的暖阳自窗外照入,他眯了眯眼,才看清屋内身着中衣,手持书卷的应寄枝。
床边搁着温度恰好的醒酒汤,季向庭端碗将其一饮而尽,醉酒时的纷乱回忆才缓缓涌上,他靠坐在一旁,望着应寄枝的侧脸出神。
杜惊鸦眼下并未有任何异样,便是灵识碎片换了种法子附身在其身上,再探也只会打草惊蛇。
他昨日接着酒意提醒过杜惊鸦,以他谨慎的性子,定然会有所防备。
上辈子应家以雷霆手段荡平唐家,又在五年后察觉出云天明要复活云霁的阴私手段,借此大义灭亲将其歼灭,一统天启的野心昭然若揭。
绝境之时,云天明拼着同归于尽也要重创应长阑,将祭阵中的能量反噬在其身上,导致本就重创的应长阑伤上加伤,不得不闭了死关,隐隐有了退位的意思。
应寄枝作为少主代理掌管应家诸事,光是敲打族内不安分的旁支便花了许久时间,才得以让季向庭的枯荣军越做越大。
便是在此时,杜家有人借着杜惊鸦与自己的关系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毕竟唇亡齿寒,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如今只剩向来不插手仙门纷争的杜家尚在,若无外力,他们毫无胜算。
在那之后的记忆,季向庭便如雾里看花般瞧不分明。
眼下应长阑已死,应寄枝更没有好摧折杜家的意思,前世之祸未必会在今生再度上演,倒是他有些草木皆兵了。
思及此处,季向庭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一番歪理邪说,竟当真让他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