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老人的武宗早已泪流满面,记得上次见到他哭的时候,还是武痴开创武道中兴,他笑得哭出来的那次。那个以桀骜不驯闻名的武尊跟在后面,也施晚辈礼,抱拳躬身。
武圣看向武宗,看着这个晚了他一个年代成仙的老朋友,看着这个与他争了一辈子的劲敌,念出了那个已经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宗华,我走了以后,天下武道就拜托你了。”
武宗宗华早已经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挺拔的腰肢却在不知不觉中弯了下来。武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佝偻的身子挺拔着,更显得他的瘦削与贫弱。他看向武尊,如同一个和蔼长者一样将他扶起。
“武道有你,可再保十万年无忧。高蝉露,可如蝉食露自证高洁,不可高居树上睥睨众生。”
武尊杨蝉露双手再抱拳,这一次他没有躬身,只是双手作锤,起势如搬山,落拳却如羽拂过湖水,停在了武圣的胸膛前。
“前辈所言,晚辈不忘。武道有我,且不只有我。”
“好!好!好!”
两仙有此决心,武圣后继无忧。他大笑着扯下了早已拖地的胡须,任由其飘散于风中,流落到鸿蒙各地。他从武道最后的两位武仙身边路过,留给他们了一个顶天立地的魁梧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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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散尽武道感悟与仙人之体,我没有武痴那般本事能再凝聚出一颗武道之心,只希望能为我武道多留下一些种子。宗华,高蝉露,后面就拜托你们了。”
两仙不言,抱拳相送。武圣慷慨而歌,步入九天云霄。
穿过层层云霭,武圣第二次驻足,是在一座隐藏于青天云海中的竹楼前。竹楼秀雅,此地清净,有人于此练武千年,视白云为敌,以苍天为垛。
武圣没有踏进这座竹楼,在那篱笆栅栏外轻轻唤了一声,“吾囿。”
“在的。”
还没有看见人的影子,就先听见一声冷淡的回应。竹楼的大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了一个上衣白底青花纹短袄,下穿同底色长裤的女子,双手抱于胸前,隔着屋前小院与武圣相望。
看着重拾中年相貌的武圣,吾囿那淡如水中浅墨的秀眉略微靠近了几分。迎着他那和蔼的微笑,吾囿叹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走。
“我来了,你还想走吗?”武圣双手搭在篱笆上,却没有想要进入的意思。
“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吗?”半张脸藏进竹屋阴影中的吾囿侧过半个身子,依靠着门扉苦笑一声:“武道动荡,我这半步仙人的本事恐怕也要受到影响。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赢不了武魁奇,陆仙仙人没差别。”
话音刚落,吾囿便扭头就走,丝毫不顾及那个命不久矣的恩师还在门口等着她。在那竹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武圣的的声音再度传来,止住了吾囿的脚步。
“武魁奇死了很多年了,你还想把自己关到什么时候?你就那么接受不了她逝去的事实吗?还是接受不了那一场分不出胜负的比试呢?”
“我已经放下……”
“那你就走出这个院子给我看啊!”
听着背后近在咫尺的声音,吾囿下意识地想要关门躲进竹楼,可一双大手却牢牢地摁住了竹门,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辨的掌纹。自武魁奇死后,吾囿画地为牢以来,这还是武圣第一次闯入这间竹楼。
阳光洒金,拉着武圣的影子投入屋内。竹屋内一览无余,一个打坐的蒲团,一张竹床,一地酒壶,还有一张早已泛黄的画卷,画卷之上的人一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
吾囿躲在师傅的影子下面,始终不敢回头。她也不敢向前看,不敢直视那个压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哪怕她只是一幅画卷。对于她来说,她失去了一个一直在追逐的影子,失去了这辈子唯一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