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榕非常震惊,但魏成钧总不至于拿这种事骗他,何况细思之下,很多别扭的地方竟一一对上了:“难怪李继谌不想让她出门,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却从不让她进入并州交际圈。那年张朝攻陷长安,僖宗仓皇逃往蜀地,路上遗失一个公主倒也说得通……”
王榕忽然一怔,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微变化:“那一年唯有王昭仪有孕。王昭仪在逃亡途中生下大公主,可惜叛军追得紧,母女俱没活下来。僖宗在益州安顿下来后,得知王昭仪和大公主罹难,恸哭不止,追封王昭仪为嘉懿皇后,大公主为齐兴公主。将军是说,唐嘉玉,就是齐兴公主?”
魏成钧一介武人,哪知道宫闱里有哪些公主皇子,他随意点头:“兴许是吧。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王榕欲言又止,自然是因为,他的祖母曾嫁了一个女儿入宫,十分得宠,第二年就被僖宗册封为昭仪。
那位死在南逃路上的王昭仪,就是他的姑姑。
王榕曾被李继谌胁迫顺着唐嘉玉,心里对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商户女十分厌恶。但现在他得知,那极有可能是他的表妹。
王榕不由生出愧疚,不动声色朝屏风后扫了眼。早知如此,在看到云雀腿上的血书时,他应该去救她的。然而王榕随后又想到,他都在幽州为质,哪有余力营救别人呢?
若僖宗还活着,她当是宫里的嫡长公主,王榕送信去长安,朝廷或许会派兵来救她。可是,僖宗在南逃中国破丧权,妻离子散,大受打击,到益州行宫第二年就驾崩了,年仅二十,并未留下子嗣,如今皇位上的是唐嘉玉的叔叔。
新帝会冒着得罪河东军的风险,派兵营救一个未曾谋面的侄女吗?
王榕捏紧了指节,深深痛恨自己的无能,试图弥补什么:“她一介女流,在朝廷眼里死了多年,哪怕有公主身份也不过一个空壳。将军说她是公主,朝廷便会信吗?”
魏成钧大笑:“这就不劳少主操心了。当年李继谌捡到她时,襁褓里还有凌云图和一封王昭仪亲笔所书的信件。有这两样在手,不怕朝廷不认。”
“凌云图……”王榕瞳孔紧缩,低声喃喃,“原来如此。李继谌大费周折,竟是为了凌云图。”
王榕抬眸,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魏成钧:“得凌云图可得天下的传闻,将军竟真的信?”
为何不信呢?李继谌不惜凭空造了一个唐宅,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陪唐嘉玉演戏,总是有原因的。
魏成钧不肯多透露,冷笑道:“是真是假又如何,反正她是公主总假不了。我便是今夜强占了她,来日再向朝廷请封,朝廷为了颜面,定会封我做河东节度使。若到了这一步,要幽州节度使又有何用?王少主,你说是不是?”
魏成钧知道里面的人醒了,但他不在意。一个弱女子,知道了这些秘密又能如何。他要逼王榕站到他这边来,不止是帮他向朝廷上表请封,更要王榕背后的幽州军都为他所用。
王榕指节绷得发白,这个世界总是在逼他做选择,不是舍弃这些,就是舍弃那些。可是,他有的选吗?
唐嘉玉不敢呼吸,过了许久,也或许只是瞬息,她听到王榕浅淡的像是要消散的声音:“好,我为将军上表。”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唐嘉玉闭眼装睡。有人出去,也有人进来,进来的那道脚步声停在她面前,许久未动。
他的目光沉重炙热,如有实质,唐嘉玉心跳如擂鼓,但依然紧紧闭着眼,装死到底。
她知道这时候她应该醒来,对魏成钧说一些撒娇讨好的话,但她做不到。
魏成钧感受到她无声的对抗,笑了声,意味不明抚上她的脸颊:“你心心念念的王榕,对你倒有些真心。”
唐嘉玉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强忍着不躲。魏成钧的手慢慢游移到唐嘉玉的脖颈,警告意味十足地掐住:“你该感谢你是公主,要不然,你早就死了几百次。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呵,在唐府做戏,是我接过最无聊的任务。要不是李继谌下令,一定要从你身上套出凌云图的秘密,我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魏成钧起身,居高临下,冷冰冰盯着她:“成婚后,你最好老实些。”
脚步声离开很久,唐嘉玉才慢慢睁开眼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何其有幸,成为这块引天下征伐的“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