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妲坐在棠溪玘的下首,她的对面,还有个空位,红木软椅上甚至比别人多铺了两层软垫——是棠溪珣的位置。
棠溪珣站在那里,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觉得眼睛痒痒的,想揉一揉,可是不敢动,只怕一动,这个梦就会醒来。
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些变故,他的人生,是否就是这样?
饭菜的香气和碗筷叮当的声音逐渐传出来。
过了一会,靖阳郡主说:“妲儿,不许剩饭,把你那碗汤给我喝干净了——你吃鸟食呢?啄一点就饱?”
棠溪妲忍不住笑了,说:“哪只鸟吃我这么多,老鹰吗?娘,我今天真吃饱了!”
靖阳郡主道:“你吃什么了?”
这下,连棠溪柏也笑了。
靖阳郡主狐疑地看着他们父女俩,嗔道:“你们两个到底瞒着我又搞什么阴谋呢?快说!”
“没有。”
棠溪柏剥了只虾给她,笑着说:
“就是今天下人把刚试做出来的几个红鸡蛋送到我那里去了,我不在书房,正好妲儿过去找书,三个鸡蛋,全都被她吃了,哪里还能喝得下去汤?这可是一点都没诳你。”
靖阳郡主听着也笑了,说:“馋丫头,没吃过鸡蛋吗?”
棠溪妲说:“这次还真是做的特别好吃!咬一口满嘴流油。娘,下一批出来是不是就得等小弟生辰了?家里分出去之前多给我留点成不成?”
他们几个说着家常话,棠溪珣本来带了丝笑在旁边听着,直到听见“小弟生辰”几个字才稍稍怔了怔,这时方知道家里为什么无缘无故弄了那么多鸡蛋。
西昌民间风俗,只要是没有婚配的孩子都算是没有独立,那么过生辰的时候,家里要将鸡蛋用特制的香料腌成表皮淡红,分给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有祈福送喜之意。
这件事,棠溪珣在东宫的时候,薛璃和皇后也会帮他惦记着,可是他离家多年了,所以即使听到“鸡蛋”,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明明知道不该沉溺,明明告诉自己,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就别跟个爱吃糖的小孩子一样,吵闹着要关注,要宠爱。
所以这些都是哄小孩的事,自个就别太往心里去了。
现在也回了家,该看的也看过了,是不是就该走了?
可是心里这样想,整个人还是定定地站着,直到过来撤菜的下人一眼瞧见棠溪珣,惊呼了一声。
厅中吃饭的一家三口同时转过头来,看见他,都愣住了。
片刻后,棠溪妲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前厅,一把拉住棠溪珣,问道:
“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哎呀,你怎么都没声啊!”
棠溪珣被她拽着往屋里走,觉得棠溪柏和靖阳郡主的目光也都落在自己身上,好像一个被抓住的小偷一样,十分尴尬。
为了缓解局促,他顿了顿,故意用一种很轻松很不在意的语气问棠溪妲:
“你不问我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