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忽地意识到什么,也回头朝身后的镜子看去。
镜中的身影是他们,却又不是他们。
镜中有竹影青山,青苔石阶,忘了是哪一年的哪一日,镜中的女子一身青衣,眼缚白绫,拄着盲杖,慢慢朝山上走去,叶夙就等在她前方两步,春祀负在身后,似是担心她,正回过头来看她。
他也穿着一袭白衣,生得一双凤目,眉心有凤翼图腾,容颜绝世,恍若天人。
这是阿织第一次见到叶夙的样子,和想象中的一样。
楚家的神物照天镜,阿织特意向楚望危借来的,据传它可以照出一个人的累世身份。
可惜神物残破,如今,只能照出两个人的渊源。
奚琴怔怔地看着照天镜,事实就摆在眼前,再无从抵赖。
“你不是说,你和青阳氏没关系吗?”
阿织问,“你不是说,你和青荇山没关系吗?”
她指向照天镜:“这是什么?!”
奚琴别开眼:“……是什么你不都看到了。”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阿织道,目中几乎蕴含着怒意,“你早就想起来了不是吗?还是当年青荇山的一切你根本就不在乎,师父、我、山雀、银氅,凡人师兄们,在你心中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所以你才——”
“所以什么?”
奚琴打断阿织,“你是不是非要我说出我是夙三个字你才甘心?”
他看着阿织,只有遇上青荇山的事,她才会这样失控。
“阿织,你要清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是奚寒尽,不是青阳氏夙。”
“你不是他吗?你不是他,你为何要找溯荒?为何会知道溯荒印?你不是他,你对我用的愈魂之术哪里来的?阿袖、洛缨、拂崖,他们在等着的人是谁?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认?!”
“因为我在害怕!”
奚琴闭上眼,语气近乎绝望,“我在害怕失去自己,然后……失去你。”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他转过身,不再看阿织,也不再看照天镜,艰难地开了口。
“我不知道,旁人遇上这样的事,是怎么样的,是否能够轻易接受,至少我……我的今生,在成为其他人前,拥有其他的记忆前,我只是我,也只想做自己……后来,忽然有一个声音,它告诉我,我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因为这个原因,我被恨过,被放弃过,流离失所过,故乡不像故乡,那时我觉得……难以接受。
“这个声音还告诉我,我此生必须走一条既定的道路,我必须担负起前尘未完成的使命,否则我会辜负许多人。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儿时的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耽于其中,也不会把他人的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哪怕她是至亲……走前尘的路也无妨,左右今生的我也没什么方向,谁让我继承了前尘的仙骨呢,至少我,还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