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蓁眉眼间尚余天真,薛婵却漠然道:“江湖中人,自己的公道自己拿,岂有指望旁人的道理?更何况,是不是程氏血脉我已不在意了,无论我是哪家血脉,我总归是母亲所生,如今我改母姓,那这世上便再没有程壁月了,自也不能因旧交牵累燕昭。”
白蓁蓁忧心忡忡,“可小师姨如今不比从前,就说此番之困局,若只以百药门身份出面,外头那些岭南正道只怕不会尽信我们。”
薛婵哪有半分沮丧,轻哼一声道:“现如今不是他们信不信我们,而是如今的我,再不会信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至于此番困局,不是还有谢少盟主和义悬堂吗?”
这一言让白蓁蓁有些茫然,薛婵才说了不指望旁人,难道要等着谢雪濯和义悬堂查明一切吗?
不等她发问,薛婵转头看向窗外,“听到了吗?”
徐婆婆走去窗前侧耳片刻,道:“是南面传来的吵闹声,因是接风宴开始了,死了这么多人,是否与傀蛊翁有关也未解,这宴上众人只怕也是各怀心思,咱们不去是对的。”
薛婵但笑不语,只继续道:“来前我还有疑虑,但今日看下来,我倒不觉得这血案与傀蛊翁有关。”
白蓁蓁今岁十二,因自幼体弱不曾在江湖上行走,便问:“怎么说?”
薛婵道:“第一,虽然我还没机会仔细查看那些遗体,但谢雪濯下午的表情已说明一切,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傀蛊翁的杀人手法。”
徐婆婆本名徐如意,乃百药门看着白若寒和白蓁蓁长大的老管家。
她年过花甲,因修身习武,膀大腰韧,精神矍铄,比起白蓁蓁,她的江湖见闻亦广博些,她道:“当年万灵山大战时,那谢少盟主去围攻了齐州的魔教分坛,起初还不明白,如今想来,他正是为诛杀傀蛊翁而去的,可惜消息有误,在那坐镇的是温朴。”
薛婵应是,“若是傀蛊翁本人,或是傀蛊翁后人,他都不会那般平静。而第二,若真是傀蛊翁来了岭南,凌千山又怎会舍得让这么多人来分一杯羹?”
白蓁蓁迷惑道:“我只在三年前见过一回凌千山,当时他路过百药门,在门中喝了一盏茶。如今再见只觉他贵为一派掌门,性情宽和,并不拿乔做派。”
薛婵冷笑,“没有鬼主玉棺,他当然可以道貌岸然。”
白蓁蓁一默,气息渐渐急促起来,“鬼主玉棺鬼主玉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之说,这些江湖正道,竟都走火入魔了一般!!”
鬼主玉棺传闻是百年前古滇国末代巫王所制,血玉雕刻,机关五重。
三十多年前,老血衣楼主南宫烬还是前朝杀手组织头领,参与谋反事败后逃往西夷,他机缘巧合下寻得此物,只破解了第一重,便得了独步武林的《万毒归元经》。
而血衣楼建成后,又传出此物第二重藏有古滇国藏宝图,第三重有绝世神兵铸造之法,第四重有起死回生药,第五重更有长生不死之术,一时间,魔教以此物震慑武林,正道则因此物对血衣楼更忌怕三分。
徐婆婆叹道:“咱们武林中人,倾毕生苦修,也不过活百余岁,如今有这般宝物在世,自然人人都想据为己有,再加上那藏宝图与绝世神兵,稍有些妄心的,便想借此物名利双收,而那野心勃勃的,想一统武林也非奢望。”
“绝世神兵……”白蓁蓁灵机一动,“他们洗剑阁已二十多年没铸出进江湖前十的名刀名剑了,莫非当年下噬元蛊给小师姨的有洗剑阁一份?”
想到万灵山之难,薛婵四肢百骸皆漫上一抹幻痛,她默了默道:“当年下在我身上的毒不止一种,我彼时重伤,浑浑噩噩之下,还真不知噬元蛊这等阴毒之物是出自何人之手,当年在山上的那几派都有参与也难说。”
“白姑娘,薛姑娘——”
正说着,外头忽然响起了叫门之声。
薛婵跟徐婆婆一道出去,待院门打开,便见两个年轻婢女提着两个食盒与一个酒壶在外头候着。
当首的婢女道:“姑娘,婆婆,这些是今夜晚饭。”
徐婆婆接过食盒,婢女又特意道,“这壶‘长乐酒’是我们洗剑阁特有,乃是我们杨老长老用十多种大补灵药制成,习武之人饮下,尤其能强身健气,每年只在招待贵客与年节时才会拿出享用,您几位未去接风宴,叶长老特意交代给你们送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