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搂着男孩儿,回去拿了条毛巾,按住他血流不止的手臂,哭嚎着将人带出房间。
几人相继离开,沈知阳迅速恢复了安静。
父亲心力交瘁地放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历来健壮威严的男人,垮塌着肩膀,慢慢的,也开始放声哭起来。
沈知阳无动于衷,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起身走到了另外一边。
方清昼看完后有点震撼于她的彪悍。简直是个坦克式的战将。
但方清昼的第一直觉并不认为她是应激后的暴怒,更像是直白感受到了来自敌人的羞辱,所以坚定地护卫。牙齿不过是她唯一锋利的武器。
这个观点多半无人认同。
护士收起手机,叹息着道:“梁教授发现她身上有伤,帮忙报警,这是他们主动交给警方和妇联的视频。大家坐一起商量了下,但问题的根本难以解决。”
“妇联的人联系到我们,询问我们能否暂时帮忙接收,我们同意了,把人带了过来,单独安置在这个房间。可是她的情况,我们这边的医生也没有适合的经验,毕竟她不需要打针吃药,她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她说着停在一扇门前,拧开后侧身让出一半的位置,示意方清昼先从缝隙观察一下沈知阳的情况。
“她蹲在左边靠窗的那个角落。陌生的环境会让她很不安。不过可能是因为她刚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就被送来过我们这里,面对我们的状态还算稳定。”
她怕方清昼误以为沈知阳无药可救而放弃帮助,一个停顿都不带地补充道:“对比起刚开始,她的情况已经改善了非常多。那时候我们没注意,有三个同事不慎被她咬伤。”
方清昼靠近,凝视着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过了会儿才问:“为什么?”
护士详细地解释:“一个是因为想要解掉她脖子上的项圈;一个是想让她学着睡到床上;还有一个是给她送了一顿饭,看她把饺子扔到地上再去舔,下意识想要阻止她。因此我们才确定,她的自我认知出现了问题。”
沈知阳对外界的动静有很及时的反应,听见声音后一直抬头注视着大门。
方清昼与她四目相对,问:“她能说话吗?”
护士言辞慎重地道:“幸运的是她还具备一定的语言功能,因为吕坚承偶尔会逼她背诵一些艰深拗口的论文片段来精神折磨她。但目前还无法跟我们建立正常的沟通,只是鹦鹉学舌。她缺乏社会认知,对特定行为有难以扭正的坚持。最开始的时候,还极端排斥陌生人。据说老师教会她如何独立上厕所、用餐具吃饭、在床上睡觉,就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他父母见希望渺茫,不再怎么积极配合。”
沈知阳见两人长时间停在门口,没了兴趣,继续侧仰着脑袋,对着窗外发呆。
说明不怕生人,只是会对某些特定的语言和行为做出强烈的应激反应。
方清昼跟着收回视线,没什么感情地说:“我查了下,当时募集到的社会捐款,少说有四五百万。”
护士心绪复杂,即便见多了类似的情况,仍是有些唏嘘,低敛着眉目道:“可是她才十六岁。24小时的护工看护,再加上特殊的矫正治疗,需要的费用远远超过他们的预算……他们更优先考虑另外两个小孩未来的生活。这是很残酷的现实……”
方清昼点点头,迈步走了过去。
护士怕她会轻举妄动,在后面小心喊了一声,紧张地跟了上来。
方清昼站定在沈知阳的面前,叫她的名字,等她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朝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