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向陈庆,眼中闪烁着感激和一丝促狭,“结果你这闷葫芦,一声不吭地就站出去,说是你拿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那会儿他陈庆才多大?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木讷寡言,却在那时候站了出来。
陈庆笑了笑,没说话。
“爷爷那顿打啊……”
杨惠娘想起陈庆当时挨打的样子,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心疼,“鸡毛掸子都抽断了两根。你愣是一声没哭,也没把我供出来。后来……后来还是大姑发现我袖子上沾了磨盘角的青苔,才猜到了……”
“都过去的事了。”陈庆道。
“可我一直记着呢,阿庆。”杨惠娘笑道。
陈庆道:“总不能看着你挨打。”
他的理由很简单。
而这句简单的话,却让杨惠娘的心头暖意更甚。
两人闲聊了一会,陈庆这才起身告辞,“表姐,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你回去慢些,得空的话可以来家里坐坐。”
“好。”
杨惠娘将陈庆送至布庄门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中,这才转身回屋。
她回到案前,正待继续核对账册,目光却倏地一凝,只见摊开的账册页间,竟静静躺着一个素色荷包。
她心下一动,伸手拈起,入手竟是沉甸甸的。
疑惑地解开系带,往里一瞧,里面赫然躺着整整齐齐几锭银子,粗粗一数,竟有五十两之多。
。。。。。。。。。
陈庆从布庄出来后,先是买了一些肉,这才向着家中走去。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多,化劲已成,气血圆融,筋骨皮膜浑如一体,这点严寒,对他而言不过是拂面清风。
呼出的气息凝成一道笔直的白练,在冰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临近哑子湾入口的老槐树下,一个瑟缩的身影吸引了陈庆的目光。
那人佝偻着背,裹着一件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棉袄,头上扣着顶狗皮帽,帽檐压得很低,帽耳耷拉着,也遮不住冻得通红的耳朵。
他肩上挑着一副简陋的货担,担子两头是蒙着厚厚一层雪花的藤筐,里面依稀可见些针头线脑、劣质胭脂、粗盐块之类的杂货。
沉重的担子压得他肩膀倾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每一步都显得无比吃力。草鞋早已湿透,破洞处露出的脚趾冻得乌青。
风雪中,那人努力想看清前方的路,抬起一张被寒风和愁苦刻满纹路的脸。
四目相对。
陈庆的脚步顿住了,风雪似乎也在这一刻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