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清的话果然让李渊露出焦灼情绪。
那焦灼像是一闪而过,却让季士安捕捉到。
一个担心自己城池的失忆城主。
“危在旦夕?”
“听说有人在城内火烧粮仓,幸亏发现及时,粮草烧的不多,还能多撑些时日。
可雷浩王的粮草却不够长时间的,他不能拉长线,洛州城里的九都督守城守的艰难。
内忧外患之下,洛州危在旦夕确是没错。”
他说要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我这小小甘州,地处偏僻,日子苦寒。本想过个不问世事的日子,苦就苦了。哪成想现在连苦着过都过不成了。洛州大旱,波及到甘州,甘州饿殍遍地,人人易子而食。
为了让人们有口饭吃,我才带着女儿来到其他州,希望能用钱财来换取粮食。将你从洛州城外捡回来也正是我们途径过程顺手而为。”
季士安寥寥几句说出前因。
“老夫已经达不惑之年,年轻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能用才能从甘州走出来,谁成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老夫年岁已高,却还在甘州郁郁不可志。”
“今见了你等少年英豪,觉着过往之事有一代枭雄之风帝王之相,又重新有了斗志。”
“想将甘州归于主下,能为尔等效力,实属甘州之福。”
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李渊眉头紧皱,几个想法在心间拐了好几转,还是问出口来。
“季城主是为了什么?”
甘州虽苦寒,到底是一个州,季士安也是一州之主,没道理刚见面就要效忠他。
季士安顿了顿,一时不知这该不该讲。最后为了投诚,还是一字一句地将软肋暴露出来。
“老夫成家立室多年,妻妾众多,所出寥寥无几,能长这么大的,也只这一女儿。”
“如今这一切,皆是为了她。”
季士安的话语在安静的房间里落下,带着一种沉重又坦诚的力量。他不再掩饰,将甘州的困境与女儿的未来赤裸裸地摆在了李渊面前。
李渊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更深了几分。季士安的投诚并非出于纯粹的野心或投机,而是源于一个父亲对独女的深谋远虑。这比纯粹的野心更复杂,也更难拒绝——它捆绑着责任与情感。
“为了她……”李渊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目光转向一旁正因父亲话语而有些动容、又带着一丝期待的季婉清。
季婉清接触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脸上努力做出温婉娴静的模样,但眼底那份属于少女的天真和不知父亲到底为自己做了什么的样子,映入李渊眼中。
李渊心中了然。
季士安所求,绝不仅仅是甘州归附洛州后的照拂。他是在为女儿铺路,铺一条通往更高、更安全位置的路。
而这条路的终点,很可能就系在他李渊身上。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涌上心头。他虽失忆,但骨子里那份对命运被摆布、尤其是被以“情感”为名的利益捆绑所操控的厌恶,如同本能般清晰。
他需要季家的力量,但绝不想成为季家父女棋盘上的棋子,尤其是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