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靖气道:“你们可知,这刘豫做了皇帝,还不消停。他回到东平,马上升东平为东京,改东京为汴京,降南京为归德府。以其弟刘益为北京留守,不久又改为汴京留守。又降淮宁、颍昌、兴仁府皆为州。他生于景州,任过济南知府,节制过东平,僭位于大名,她突发奇想,就招募以上四郡的丁壮数千人,号称‘云从子弟’。下伪诏求直言。这年十月,刘豫封他的母亲翟氏为皇太后,妾钱氏为皇后。据说,这钱氏,是宣和时的宫人,熟悉宫中之事,刘豫想仿照宫中各种规制,故立她为后。十一月,又改年号为阜昌。能看看他,真会瞎折腾。”
余下道:“这人真有意思,他身上,一定有不少奇葩之事了。”
黄靖介绍道:“在刘豫没做皇帝以前,他多次派人劝说东京副留守上官悟,并贿赂上官悟的亲信乔思恭一起劝上官悟降金,上官悟不从,刘豫气急败坏,把他们都给杀了。刘豫心有不甘,又招降楚州知州赵立,赵立不看他的书信就斩了他的使者。刘豫不死心,又派赵立的朋友刘偲用写着大字的旗来诱降,并说:‘我是你的老朋友。’赵立说:‘我知有君父,不知有老朋友。’一狠心把刘偲烧死。博州判官刘长孺写信劝刘豫改弦更张,做大宋的仁人志士,刘豫一气之下,囚他一百日。不杀也不放,还到大牢,与之聊天。刘豫对他说,‘长儒兄,你真糊涂,世道艰难,你可不能糊涂。这赵氏子弟有什么好的,大宋的皇帝也是从别人手里抢的。谁抢不是抢,连方腊都想做皇帝,难道我不如他!我可告诉你,赵佶为何遭人烦,连方腊也反他,还不是他赵佶做了道教教主,方腊看不惯么。故而方腊就用摩尼教一呼百应,拿花石纲做文章,揭竿而起。他们这些人啊,都是古灵精怪。我可不同,我如若做皇帝,不靠做教主,靠苍天就好,此乃天命所归。’”
武连惊道:“刘豫是个人才,他聪明过人。”
黄靖叹道:“这刘豫做了皇帝,可不得了。他大肆搜索赵家宗室,有人如若把大宋宗室藏起来,一旦发现,就被刘豫下令用杖打死。洪皓身陷金朝已很久,完颜宗望劝他去为刘豫做官,他不答应,被流放到皓冷山。隐士尹惇听说刘豫召他,没事吓得一病不起,后来逃到山谷间,远走蜀中去了。据说,刘豫听说张邦昌的下场后,对高宗有些恨之入骨。沧州有个进士叫做邢希载,他上书刘豫请求与宋通好,结果不到三日就被杀了。”
普安骂道:“这厮如此丧心病狂,为所欲为,可谓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黄靖冷笑一声:“刘豫一心一意为大金国卖命,可惜他聪明过头了,他哪里知道。金人册立他做了皇帝,可对他并不放心。女真人下诏书说:以黄河为界,为了防止两河百姓逃归大宋,要下令搜捕叛贼,女真人风风火火的派兵来来回回,带走许多黎民百姓。不过,后来有人说出实情:这其中的人,有的被卖到西夏、西辽、高丽,有的就押送到大金国的云中,再后来,世人皆知,女真人是在提防刘豫,害怕他笼络人心,真的做稳中原。”
子午笑道:“刘豫难道真的有笼络人心的善意之举么?”
黄靖失笑道:“绍兴二年,四月初五,刘豫迁都汴京。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把他祖先的灵位供奉于东京大宋太庙,尊他的祖父为徽祖毅文皇帝,尊他的家父为衍祖睿仁皇帝。庭还亲自祭祀天地。当日,暴风卷旗,屋瓦震动,士民恐惧,狂风肆虐。刘豫在汴京大赦天下,还大言不惭的说:‘自今日起,朕将不滥赦罪犯,不任用宦官,不与僧道来往。自当文武杂用,唯才是举。帝业永昌,天下归心。’当时河、淮、陕西、山东都驻扎着金兵,他儿子刘麟招乡兵十余万为皇子府十三军。在河南、汴京分别设淘沙官,使这两京的冢墓被发掘殆尽。赋敛烦苛,实在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有人就背地骂道,这刘豫比三国的董卓、曹操要丧尽天良的多。说刘豫是夏桀,是殷纣王,是王莽,是朱温!”
余下拍着手,笑道:“自吹自擂,也够可笑。”
黄靖道:“绍兴三年五月,我大宋朝廷派韩肖胄、胡松年出使伪齐。刘豫想以召见臣下的礼节见他们,韩肖胄没说什么,胡松年说:‘我们都是宋臣。’就拱手作揖而不跪拜,刘豫义愤填膺,想大动干戈,可被张孝纯劝住了。刘豫心有不甘于是问他们,皇上眼下如何?胡松年说:‘圣主万寿。’刘豫又问皇上的意向,胡松年说:‘一定要收复故土,还于旧都。’刘豫当场羞愧难耐,不过强自镇定罢了。”
武连道:“他心虚,他害怕,他一定睡不着了。”
黄靖道:“绍兴四年五月,知寿春府罗兴叛降刘豫。当时朝廷震动,舒、蕲等州制置使岳飞将军收复襄阳,六月,岳飞将军收复随州,在襄阳把随州刘豫的属下王嵩斩首。岳飞将军在七月,收复了邓州。刘豫听说岳飞将军攻取了襄、邓,就向金求援。”
黄靖摇摇头,泪光点点,叹道:“刘豫也有害怕之时!分明是狐假虎威。”普安笑道。“听说,当年女真人包围开封后,刘豫哀求,说:‘大元帅,我父子二人没什么对不起大金的地方,何苦如此绝情。’完颜昌说:‘从前赵氏二帝离开东京,百姓有自焚赴死的,号泣之声,远近都能听到。现今你被废,却无一人可怜你,你怎不自责?’听了这话,刘豫无言以对,女真人看刘豫依依不舍,就强迫他离开东京,刘豫一看形势危急,当初告诉女真人,愿住在相州韩琦宅第,女真人见他没什么大用,就允许了。后来,他和他的儿子刘麟一起被迁到大金国临潢府去了,是死是活,眼下不得而知,不过,这厮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子午一怔,马上追问:“大人何必为他落泪。”
黄靖摇摇头:“老夫当然不会为他落泪,是为我大宋出了他这样的人物感到伤心难过。”
子午四人听了这样许多,一时间对黄靖的娓娓道来,感到佩服不已。想不到事过境迁,黄靖还记忆犹新,不知他从何处听到这些。好似故事一般,引人入胜。见黄靖一脸不悦,闷闷不乐,想必为回想刘豫感到不快,为大宋今日变故感到不快。为了缓解气氛,子午四人喝茶,不再追问有关刘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