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面色这才好转了些许:“本宫都快忘了,差不多是该到时辰了,也难为你这么替宫本记着。”
自打吴嫔进门,聒唇聒舌地说到现在,也就属这句最中听。
皇后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若无别的事,你就先退下吧。”
吴嫔果然应声起身。
皇后见人并不踌躇停留,心里的疑虑倒是打消了些许。头先她不是没有疑心过,吴嫔是不是故意挑的这个时辰过来,就为了寻机同陛下打个照面,好让陛下想起她这么号人物来。毕竟,吴嫔是东宫时就在的旧人了,却一直圣宠寡薄,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天颜。
现在看来,倒还勉强算是个识趣的。她还听说,这吴嫔原是早年被买进东宫给太子作晓事之用的平民女,皇后本也不指望她是个多伶俐的人,这段日子之所以愿意接纳她,不过是因她资历老,借她的口了解了解宫中诸妃罢了。
身旁,锦玉也不由感叹,得亏今儿是十五,娘娘心里本就舒坦。不然,光凭吴嫔先前可劲夸青簪的这两句,这么上赶着触娘娘的霉头,吴嫔这几个月在娘娘身上花的功夫,就都算是白费了。
十五——
按照祖先定下的旧例,每月十五,只要中宫之位没有空悬,都是帝后一同寝食的日子。
娘娘之所以特地坐在窗边,想来也不是当真贪爱那二两窗风,而是为了能及早看见圣驾罢了……
距离元月的帝后大婚已经过去三月,元夕之夜的燕尔新婚好像还是昨日的事情。可这三月间,陛下踏足凤藻宫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几乎只有祖制定下的日子,圣驾才会驾临。其中二月十五那天又逢大皇子生辰,陛下去了关雎宫陪大皇子庆生,便又减去了一天。
这么算起来,迄今为止,娘娘和陛下统共也不过见了三两面而已。
再说上个月,在礼部的急谏下,从元年拖到今年的选秀事宜也终于提上了日程。宫中一下子涌进来许多新人,往后更眼见要把陛下的宠爱瓜分个干净。
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终究也逃不过这如疽附骨的深宫思怨。
这厢锦玉正心疼主子的紧,那厢,吴嫔还不及退出去,倒像应了她方才的话的一般,凤藻宫的正门外,有不知哪个眼睛尖、嗓门也尖的小黄门扬声喊了一句:“来了来了,御前的人来了!”
每当帝辇驾临一处之前,总会有小太监先行一步报信。
这下吴嫔也不急着走了,折回来,笑滋滋贺喜道:“御前的人竟然这个时候就来了,陛下果真是在意娘娘,定是急着想见娘娘!”
“就你贫嘴,竟敢编排本宫和陛下了!”
其实不消吴嫔说什么,皇后已浑似服了神丹妙药一样,整个人阴翳一空,神采焕发。
只见皇后挺肩直背地端坐起来,展开那本虚置了很久的诗抄,不忘满脸春风地吩咐一旁的宫女:“快去看看膳菜都好了没有,先前备下的还热着吗?”
小宫女亦与有荣焉,准备到现在,就等着皇后问起:“奴婢们时刻紧盯着呢。有三道需提前炖制的羹汤,都在灶上温着了。余下十五道大菜,可要现下开始烹炒吗?”
“不急,再等等,陛下到了再开火也使得。”皇后竭力松弛下来,父亲曾经不止一次教诲过她,宫中不比家中,性子再燥不得。
她耐住性,装模作样地拨动了两下书页。
当今陛下最嗜风雅,此前言语间就颇嫌弃她不通诗书。偏她在家中时被宠纵惯了,一向懒得应付课业,反正能识文断字,就已足够她在贵女之间饱受追捧。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会是来日的太子妃。
只是万没想到,陛下不仅自个儿是个文武全才,对妃嫔的才学竟也很看重。宫里的女人都是些惯会投其所好的人精,也就一个赛一个的能吟擅诵,皇后虽然十分不惯,却也不得不同样为之。
没一会儿,御前的传话太监果然进了凤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