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之后,梅馥宁嗓音轻柔道:“我们也是在金陵被困,但困的时间比张家舅舅要久些,后来举子聚集得多了,才允了两艘船出行。”
张弗庸接话,“正是,知府不敢担责,让人去询问了范参知。梅姑娘应当也听过吧?”
梅馥宁道:“范参知写信回来怒斥,说‘要是叶清臣在此,哪里会有这磨磨唧唧许多事’?”
“对对对,就是这一句。”
张弗庸点了点头,“看来这句话流传甚广,连带着不是举子,也都听说过。”
梅馥宁笑了笑,“其实知府本无错,天气诡谲难测,他担忧学子性命安危,是仁义之举。惜在他犹豫温吞,断不了事,且转责他人,世故圆滑,便是此行举子皆顺遂,也不会承知府的情谊。”
这话正说到了张弗庸的心坎里。他想夸赞一句梅馥宁眼光老辣,一眼就能看出症结所在,但一联想到梅馥宁的出身,便立时什么都不奇怪了。
“轻则罚俸,重则贬谪。”
张弗庸说出了知府未来的处境。
说着,众人走到了巷口小院门口。
巷陌间,竹帚扫痕犹在,昨夜雪堆作小丘。老槐树的枝头垂着冰晶,上面栖着两只鸟雀,此时正跳来跳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院门大开,从门口的缝隙中往里面望去,一览无余。
烟囱里升起炊烟袅袅,沾了水的菜叶划入油锅的瞬间响起“刺啦”一声,浓郁的香味浸润着整间小院。许栀和先让王维熙照拂几人坐下,期间良吉来到小院,十分亲切熟稔,自然从库房中找到了凳椅,供众人坐下。
有人帮忙招待,王维熙松了一口气,连忙提起灶上烧开的水壶,将冲泡的热茶端上桌。
许栀和走到方梨身边。
专心炒菜的方梨听到声响,忙里偷闲朝着许栀和看了一眼,“姑娘,舅老爷他们接回来了?”
许栀和点了点头,“嗯,可算是接到了。”
张弗庸的书信比他人要早一些时日到达汴京,她在心中估算着从水阳县到达汴京的日子,除了昨日大雪,已经去了三日。
方梨:“接到了就好。眼瞅着就要开考,要是这次迟了,又要苦熬三年。”
舅老爷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要是再蹉跎三年,即便他嘴上不说,心底定然也不会好受。
谁说不是呢。许栀和又庆幸了一番还好行船赶上了,然后说起另一桩事——接小舅舅和小舅母的时候,还见到了良吉和梅馥宁。
方梨和良吉共事良久,听到他今日和梅馥宁也跟着一道过来了,心底有些为他雀跃,“良吉大哥这是要和梅姑娘修成正果了?”
许栀和沉吟一番,“我瞧着良吉好几次都像是有话想跟我说,但碍于小舅舅和小舅母在场,他没来得及说。”
“这样啊,”方梨在脑海中猜测了一番良吉寻找姑娘可能会说出口的话语,然后摇了摇头,“罢了,等舅老爷他们离开了,自然就知道了。”
没必要现在费这个力气去猜。
许栀和也是这样想的。
方梨将锅中的菜用铲子翻炒了几下,莼菜颜色变得青翠喜人,泛上一层亮色的油光,她拿起一旁的盐罐,用小铜匙舀起一勺白色的盐粒丢入锅中,翻炒均匀后出锅。见许栀和站在旁边随时准备帮忙的样子,道:“炉子上炖着红枣鸡汤,等下我端出去。其他菜你看着办。”
鸡汤一直炖在炉子上,需要用厚布包裹着才能端下来,方梨不放心许栀和,只给她分配了简单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