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让她断了这份念想。
周婶劝道,“夫人,我知道您心善,但山上的道君都说了,不确定这次灾患会持续多久,家里得多囤点粮食,这别人家的孩子,你想插手,万一当爹的往后拿孩子当借口,赖上咱家怎么办?”
因为常年布施,李放歌家中仓库里有大量粮食,但她生活朴素,偌大的家宅里只有一个丫鬟秀兰,和仆妇周婶。
仓里的粮食够家中三张嘴吃上几年,根本不担心灾荒。
若是真的招惹上一个贪心无赖,她家中无男人撑腰,一个年轻寡妇,确实很难守住家财。
“你说得有理。”李放歌皱眉思索片刻,立即想到了办法,“这也好办,那个小孩儿机灵得很,我教她偷偷把这袋米藏起来,每天自己舀一捧,在外面煮了吃,不让家里知道便是了。”
周婶噎住,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劝阻。
眼睁睁看着掌柜一手提着麻袋,一手提起裙摆,小跑出门了。
温家是隔壁村的。
李放歌提着麻袋跑到村口,发现一群人堵在牌楼前面,似乎在为什么事争执。
都是年长的老爷们——各家族长。
村长也在其中。
那村口一边是条河,另一边砌了土墙,过道才两三丈宽,人挤人堵在那里,想出村子,得请那些老家伙让一让。
李放歌是一句话都不想跟这群死老头说,就是这群人背后里骂她克夫命。
夫君刚死那年,这群老头就逼她“自愿”殉夫,想跟衙门换个贞节牌坊,回来给村里长脸。
李放歌不肯去死,她嫁到钟家,本就是父母为了聘礼,把她卖给个孱弱的药罐子。
一进门就死了丈夫,她难不成还要为了那几两银子去死吗?
丈夫一死,家中的农田就被族长分给钟家其他男丁。
她无力反抗一群庄稼汉,只能去集市上找份活计谋生,却因为族长派人挨家挨户地说闲话,没人肯要她。
那年才十五岁的李放歌,偏不肯坐吃等死,拿家里最后那几吊钱买口吃的,上山采药,硬是盘活了自己。
她不觉得自己多么心善,给穷人乞丐布施,只是为了洗干净“克夫命”给她带来的污名。
她确实恨温绛耳的母亲当年分文不收就给人治病,坏了她的生意。
但她想让温绛耳活下去。
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仰着灰扑扑的小脸,吸着鼻涕,问她能不能采药跟她换口吃的那一刻。
李放歌看见了多年前走投无路的自己。
没有一家店铺肯给她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