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读书人,读书人的心都他娘的黑透了。为了前程连脸都不要了,还没当官呢,就干出这等狼心狗肺的事。像他这样捧高踩低的孬种,给老子舔鞋底都嫌他脏。哪有资格当我严家的姑爷,呸,老子非找个机会锤爆他的狗头不可!”他几乎是强行按捺住冲上去暴揍一顿的冲动,冷哼一声,将那韩子诚彻底剔出了视线。
严令武原本是踌躇满志要给妹妹觅得佳婿,如今心气已经被浇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团无处发泄的郁气,灼烧得他口干舌燥,脸色发黑。
他抬头朝酒楼雅间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又气又急:小妹啊小妹,这挑男人,咋比打仗还难啊!
方才发生的一切被严令蘅尽收眼底,她嗤笑一声,折扇点了点满桌待沽的“奇货”画像,眼底一片寒凉。
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以及洞悉人心的尖锐:“榜下捉婿,捉的究竟是金龟婿,还是些披着人皮的豺狼?”
“姑娘,您莫要伤怀,将军和两位爷都不会让您嫁给这等小人,有他们为您筹谋,您一定能风风光光出嫁,享一辈子清福。”春花见她如此感慨,立刻轻声安抚。
严令蘅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大碍,实际上心底一片漠然。
她是严令蘅,又不完全是。
皮囊之下裹着的,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碎片。
上一世,她是个为生计奔波的普通社畜,鸡毛蒜皮,平凡度日,也曾畅想过穿越时空的奇遇。如今真叫她一头扎进了古代社会,还成了武将家金尊玉贵的嫡幼女,不用起早贪黑996,有人伺候有人疼,父兄虽然直来直去但也护短。
她是全府的掌上明珠,泼天富贵堆着,万千宠爱供着,这简直是穿越女的顶配开局。
可如今,顶配开局也撞上了顶配麻烦。
女子十五及笄便可说亲,她这壳子都十七了。在这个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刻进骨子里的朝代,她的身份地位,更是婚配市场的抢手货。一个将军府嫡出的、深受父兄宠爱的姑娘,代表着泼天富贵和军中人脉,是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官宦子弟,或者渴望延续富贵的勋贵们眼里最金贵的香饽饽。
“嫁人”这两个字,如同悬在她头顶的达摩之剑。
然而,严令蘅的心底在狂啸:老娘真的不想成亲!
成亲在这个时代,等同于第二次投胎。投的好,可能是泼天富贵后的安稳日子;投不好,那就是亲手把自己送进不见天日的牢笼,从此命运被他人掌控,哪怕娘家势大,也鞭长莫及。
想想那些后宅里不见血却刀刀致命的阴私争斗,想想那个合法可以拥有无数女人的夫君,她生理性反胃。
可这世道,不容她不嫁。
像她这样出身高门的女子,若是不成亲,别说家里父母兄长那一关过不去,光是外面的唾沫星子和各种猜测非议,就能把“严将军府”的名声彻底踩进泥里,连累父母兄弟,沦为整个望京的笑柄。
要么去常伴青灯古佛旁,要么等父兄百年之后,她这样无依无靠的老妇,被某个不孝侄孙后代随便糊弄,塞给某个老鳏夫,晚节不保。这火坑,迟早都要跳。
所以,清醒的算计压倒了任性。
嫁,必须嫁。
但怎么嫁,由谁做主?当然是她自己说了算。
这才是她今日坐在这状元茶楼里,对着那些画像挑挑拣拣,甚至怂恿二哥去搞什么“榜下捉婿”闹剧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