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闭嘴。
这样的偏见他从小已经习以为常。
外界老把他们当野蛮人。
林家自祖辈起逃难到融城,胼手胝足,攒起一角家业。
城寨最初是晚清遗留的办事衙门。
战乱时,流民寄居、搭建现代房屋,层叠僭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如今,垒成一座巨大白蚁塔。
祖父是教书匠,离世前,常把幼年一小团的林砚生抱在膝上。
他说:“砚生,城寨的风水多好,地处小山丘低处,朝南而向海,两口大井正好是九条龙其中一条的双眼。”*
外界总将这里视为罪恶渊薮,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回家时已入夜。
仰头看,楼房上灯火簇簇似无穷尽,可一径蜿蜒至天堂去。
林砚生对白捡的便宜儿子说:“你们老师其实也不是全没道理,城寨上下的确品流复杂,像是微缩整个社会。你要注意分辨。……正如孔子所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他祖父这么教父亲,他父亲这么教他。
那么,他也这样教他的继子。
“我知道了,叔叔,”秦舜说,“我听你的。”
乍一听很温驯,可林砚生每次看他眼睛,心里就直打鼓。
像黑幽幽的海底礁石,淡漠阴沉。
兴许是因为相处时日还不够长。
他暗自宽慰。
。
在和世贞打算办婚礼的前夕,体检中发现她体内长有肿瘤。
林砚生关上门问医生:“可以治吗?”
“难说。她已经是晚期,很难根除。”医生说,“X光只能照出大概,具体怎样,还得剖开才知道……也不是没有治好的。你知道,这世上偶有奇迹发生。”问他,“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砚生说是已订婚的男女朋友。
医生改了口,“手术需要很大一笔钱。且不能保证成功。”
“谢谢您,谢谢,”林砚生捏满手心的冷汗,“您尽力,其余听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