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舅父身上的味道,和那匣中器物一模一样,定是长期沾染,而非假手他人。”
她几句话,把娄寻越原本准备反问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笑了笑,狰狞的疤痕显得更加难看,但眸光却柔了下来,不再笼罩着沉沉死气。
“是个聪慧的娘子,有见识,也有胆识。”
庄家那小儿身子滚圆,瞧见他都快吓尿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却能有礼有节,温声细语,远胜旁人。
他静坐一瞬,开口道: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一条和你阿娘一样的路。”
娄寻越声音嘶哑,似从风沙中而来。
他看着裴彧,眸中带着浓浓的疲倦。裴彧看这娘子的眼神,和当初小妹的眼睛如出一辙,甚至……更深。
“好在……”
娄寻越看向裴彧身侧,那道清秀明丽的身影。
“好在,你比他娘当初要清醒得多。”
他多年来被仇恨所淹没,任何细微的声响都瞒不过他。两人在院中的声音和动静,毫无遗漏地传入他耳中。
他熟悉裴彧,却是第一次了解这个外甥媳妇。若依旁人,兴许瞧见那块修好的玉佩时,不说回心转
意,起码也会有些感动之状了。
而她万般沉静。
舅甥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明蕴之稍有不解,但并未应声。
裴彧:“我和她,都不会如当年的阿娘一样。”
娄寻越:“这样最好。”
他半阖着眼:“好了,见也见过了,你们走吧。”
这个外甥从前防他防得跟什么似的,怕他对这个外甥媳妇不利,现在倒是舍得让她来见一面。
或许,是真看在他要死了的份儿上。
裴彧“嗯”了一声,起身拉过明蕴之的手。
将要离开时,明蕴之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那张疤痕遍布的脸上泛出了点点冷汗,无比痛苦。
她站住脚步,道:“舅父珍重身子,往后的路还很长,您是殿下身边唯一的亲人了。”
娄寻越倒在榻上,一言不发,不知听没听进去。
明蕴之看了裴彧一眼,男人静静地看着她,并无阻拦之意。她松开他的手,将袖中随身带着的安神香放在了榻边。
“晚辈不是大夫,不会把脉诊病,只有此物,或许有宁神静心之效,请舅父莫要嫌弃。”
她说完,也不管娄寻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退至门外,轻轻阖上了房门。
只一面,她便看得出来,这舅甥俩的性格一模一样,绝不愿旁人瞧见他旧伤复发时的狼狈样子。
门外的人登上马车,早已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