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根本不像是埋骨之地,更像是精心布置的家园。
藤蔓苍翠的枝条遒劲。叶子落了,云还挂在枝头。飞鸟翩翩将身影投在永昼中,间或有清脆的啼鸣。笼条的影子映在地面,虚实交错。
墨榆伸出手,握住攀缘在疏条间的素花。柔枝便顺势生长,将一缕新翠缠绕在腕间。冉冉新枝拂过身侧,他又摘下一朵杜鹃,细细把玩。一旁的泥土上卧着的半枯的落花,正在光中慢慢睡去。
传说杜鹃花是杜鹃啼血而化。沉重的悲哀不肯死去,在土壤中开出绚异的花,与那鸟儿苦涩的啼鸣一同宣告春暮。他不喜欢这个传说,在他自己的设想中,这应当是杜鹃鸟重生的魂灵:如火、向光、洗尽愁苦,唯余炽热。
就像那两个双生子的眼眸。
风负载着四野气息匆匆而过,他听见它满意而疲倦的低语,如一个年迈的首领。高树向它弯腰致敬,风没有回头,踽踽独行。浓云不知何时笼罩了四野,杜鹃花碎裂在地,闪烁黯灭。
这花儿并没有死去,风依旧负担着远行的使命,消隐于浓雾中。墨榆看见云纹流动,华美而诡异。
光线似乎明亮了一些,飞鸟的啼鸣似流水击石,转瞬即逝。墨榆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几时,还有几时。时间漫长到感觉不出流动。
墨榆以为过往的记忆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可真正到这里等时候,还是有些缅怀与触景生情。
丁雨眠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等待着,墨榆没有对她隐瞒自己的经历,这想来是曾经对他很重要的人吧?
杜鹃苦涩的气息弥散开,大地深厚平静,云层愈发稠密深远,却缥缈无实。微冷的水汽四散、聚拢、踪迹无寻。
终于这座小庭院中又多了两座墓碑,又多了两座坟茔,墨榆带着丁雨眠离开这隐秘的小空间,不再回头。
…………
从三晋启程,这一路上看到的景象整体为褐色,苍凉的黄土上盖着几多洁白无瑕的云朵,巨大的大地沟壑,冗长的戈壁峡谷,连绵起伏的松林山脉,有夜幕到来的沉寂悲凉,也有霞光万丈的豪迈壮丽,丁雨眠有些明白墨榆四处寻找图腾游历的感受了,会迷失,也会沉醉。
贺兰山一带的气候很有特点,温差大得让人会怀疑昼夜的界限便是冬夏的交替。
到了地方,墨榆让海东青神自由活动,顺便注意下方山脉的走势,他则是和丁雨眠一同漫步在山野当中。
沿着山势走,偶尔可以看到一些牧民,它们养殖的是一群马鹿,每一头都壮如雄马,却又长着硕大夸张的鹿角,给人一种威武之感。
很显然,这些牧民可不是普通的牧马人,他们多数是魔法师,而且不少是拥有心灵系本领的。
心灵系法师可以驯兽,这在军方那里大量的运用,最有名的驯兽自然是维多利亚家族,他们是驯龙高手,墨榆还有他们家族的名片来着。
马鹿战兽奔跑远胜战马,鹿角更相当于天然的武器,在过去很长的岁月里这里都有一支被称之为马鹿勇骑的法师团体,他们骑乘着强壮的马鹿与北疆的荒兽作战,当然也还有北疆特有的元素士兵。
“喂,两个小娃娃,迎着这大太阳的跑山上去,是去看风景么?”一个浓眉浓须的汉子骑乘着马鹿过来,大大咧咧的问道。
汉子胯下的马鹿角是铜色的,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角,更像是冶炼过的铜器,马鹿全身上下也都泛着铜泽,犹如一只刚刚出土却依旧威风凛凛的上古铜像,在阳光照射下颇为闪耀。
“算是来看风景,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传说里的东西。”墨榆笑眯眯的回应。
“年轻就是好,想法多,你们要进山的话,可要小心了,元素士兵也在四处找东西,我们这些养鹿的都得把地盘让给它们。”汉子善意的提醒道。
“多谢提醒,我们会注意的,老哥再见!”
告别牧民,两人在山中随意穿行着,这里山峦起伏虽然不是很大,但很多方向上都会出现各种垂直的断带,就像是一座山脉被某种神力给劈开,劈开的位置陡峭笔直,一条条沙沟、岩谷蜿蜒扭曲的分布在了几百米、上千米落差的山脉下面。
要是寻常人跌落了下去,基本上是粉身碎骨。即便好运滑落没有当场死去,也很难再找到回来的路了,很容易就迷失在那些沙沟中。